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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黄惕恒 1949年古历6月29日(公历7月23日)，是解放军解放澧县县城的日子，也是我满十八岁的生日，这是澧县人民新生的一天，也是我人生的转折点。 如果没有这天，我的命运将会十分悲惨。因此，我非常怀念和珍惜这个有纪念意义的日子。 解放军解放澧县城，好比神兵从天降，不仅我们老百姓事先不知道，就连驻扎在县城的湖北保安旅事先一点信息都没有。 解放前几天，这支土匪部队从湖北逃窜来澧县，入城后就把群众家里的房壁门板拆了下来，搭床开铺，我们住的棚厂街满街都是这支土匪部队。 他们一住下来就极力造谣惑众，污蔑共产党是“土匪”，共产共妻，把解放军形容得“青面獠牙、阴森可怕”。而他们这群祸国殃民的匪兵，本身却抓丁拉夫，向商家派捐派款，抢劫民财。 同时闭城戒严，把进城的所有交通要道都增岗设卡，用东门城楼和多安桥的碉堡，封锁东门路段；以老关庙至护城堤上的碉堡和澧阳桥筑起的工事封锁澹水河道和北门要道；利用张家铺、小西门、大西门之碉堡以控制常澧公路和澧水大堤。并在城内丁公桥的街中心用门板、肉案、沙包等物筑起了一道防御工事。 7月22日，湖北保安旅糊里糊涂地打了一仗。回来就鼓吹，说是打退了江正发土匪部队，以胜利者自居，强迫城内的老百姓送茶送水，捐钱捐物召开所谓的庆功大会，犒赏作战“勇敢”的士兵，他们杀猪宰羊、大吃大喝，殊不知末日已经来临，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白天他们遭遇的所谓“土匪”，却是解放军的一支先遣部队。 7月23日，我解放军四野49军145师435团已跨过长江，飞赴津澧、向湖北保安旅发动了猛烈攻势。 战斗中为了威摄敌人，保护城内人民生命财产，解放军只打了两发炮弹，落在长寿井和宋家井附近，保安旅听到炮弹的爆炸声，才如梦初醒，始知解放军已大兵压境，吓得魂不附体，军心大乱。但仍负隅顽抗，作垂死挣扎。 傍晚时分，双方火力比较激烈，我们躲在后门的草坪里，只听得子弹嗖嗖地从头顶飞过，发出一道道红光。大约到半夜三更时分，只听到一阵阵跑步声，一阵阵嘈杂的埋怨声，守城的保安旅士兵忽然向大南门外面飞跑。 这时从城外吹响了嘀达达滴地冲锋号，接连又听到追赶声，解放军战士高喊：“冲呀！冲呀！捉活的。”“缴枪不杀！”保安旅被逼到南门外的栗河边，河水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解放军乘胜追击。一支部队利用南门城墙的制高点，另一支部队从文良制那边包抄过来。架起机关枪和冲锋枪扫射，真是横扫千军如卷席。 而保安旅败军已无还手之力，急忙向栗河南边逃跑，因河上没有船支过渡，他们就把澧县一中的门板和附近的房屋板壁拆掉，企图冒险抢渡过河。 但解放军的机枪、冲锋枪的火力已封锁河心，连一只鸟儿都难以从炮火中飞过去，直打得这些残兵败将呼天嚎地，躲在岸边的浅水中、草丛中。没有被打死的残兵只得举起双手，扬起白衬衣缴械投降。 就这样，一个装备精良的湖北保安旅共有2500名军官士兵，在一夜之间被突如其来的“神兵天将”一举歼灭了。 打了一夜的仗，我们也一夜未睡，全神贯注观察和静听外面动静。也不知道这个仗是谁和谁打，谁输谁赢，都无所知，直到第二天才知道县城被解放了。 天快亮了，枪声没有了，跑步声没有了，哭声、哀嚎声都没有了，黎明前的黑暗变得很寂静。 解放军一夜未睡，老百姓担心害怕睡不着。在国民党统治的年代，说不定突然发生什么灾难，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大祸临头，大家都悬着一颗心，特别是我刚满十八岁，正是被抓壮丁、拉夫的年龄。 打仗的头一天，保长就带着保安旅的人来抓过我，我闻讯躲在房屋夹墙里逃走了，他们曾扬言只要一露面就要抓我去补充保安旅的兵源，幸好第二天就解放了，我才逃过了这一劫。 东方发白了，只听得有人在轻轻地敲我家的门，一位年轻的解放军战士，在门外喊着：“老乡！请你们开开门，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是毛主席、共产党领导的军队，是穷苦人民的子弟兵，国民党土匪部队被我们歼灭了，你们开开门，帮我们烧点开水喝吧！” 我和我爸妈被这亲切的话语感动了，便半信半疑地、战战惊惊地从门缝里向外望去，只见街上，屋檐下，一排排穿着湿漉漉黄色军装的战士，横七竖八地抱着枪，香甜甜地睡在地上。 我们一家被这一场面惊呆了，疑惑了，感动了，爸爸轻声地说：“自古以来，军队打仗哪有这样纪律严明的？怕骚扰百姓，有屋不进，睡在露天地里，这是胜利之本，是神兵天将。“ 妈妈看到这些可爱的年轻战士，眼泪就掉下来了，喃喃地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呀！打了一晚上的仗，就睡在露天，不怕着凉呀！还不好好招待他们吗？” 接着就吩咐我赶快提水烧姜汤水给他们喝，一家人忙前忙后，烧了一锅姜汤水，用桶子装着，一碗一碗地送给战士们喝，战士们接过热腾腾的姜盐水，一边喝，一边说：“谢谢，谢谢大妈！” 妈妈硬要外面的战士驻进家里，战士们连忙帮助我们打扫卫生，挑满缸里的水，亲亲热热就象一家人。 我亲眼看到解放军严明纪律，亲身体验了解放军的和霭可亲，亲耳听到了解放军的宣传教育，思想豁然开朗。对这支人民军队的一切我都感到新鲜，带着几分好奇心走出大门。 这时露睡在街边屋檐下的解放军战士正在整理军装，身上的汗渍在每个战士的身上留下了一层白霜，还带有一阵汗腺味。 他们都在忙着打扫街道，清理敌军溃逃的战利品。军宣队员打起了洋鼓，吹起了洋号，一群女军宣队员，唱起了“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的歌。 街道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倾听解放军宜传党的政策。 丁公桥的保安旅筑起的防御工事，门板和肉案上的弹痕，大孔小孔象筛子眼一样，证明了敌军曾经在这里作过垂死的挣扎。 走出东门看到多安桥的碉堡已被炸出一个缺口，碉堡里还留有血渍。 就是这个碉堡曾经射出过罪恶子弹，使我解放军二营四连身先士卒的连长和多名战士英勇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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