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大学生物化学与分子生物学专业博士,新加坡国立大学(NUS)博士后,一门心思搞科研,业余写稿不荒废,努力给你惊喜。 ——朱小鹿
在俄罗斯边境海参崴的一个小镇上,住着一个中国女人和她的两个混血女儿。 然而,这个女人想回中国的路却越来越远,至今已过十多年,她还没有回到中国。那年,高珊读高二,青春逼人的年纪,也正是女孩爱美爱攀比的年纪。高珊看见班里裙袂飘飘的女生,羡慕得不行,她也想买一条那样的裙子。但平时妈妈很少给她买衣服,一件衣服都是穿了又穿,不能再穿了才会给她买新的。“这一天天地,我好像欠你们的,张嘴就问我要钱,我问谁要钱去呢?这句话说完,妈妈更生气了,大声责骂她没良心并说到: “嫌弃你妈没能耐,你有能耐自己赚钱去,想买啥买啥。”高珊出生在东北延边的一个工人家庭,父母都是企业的工人。不甘心过穷日子,为了这个家忙里忙外,总是想方设法赚钱。还重男轻女,不怎么待见她,“赔钱货”时常挂在嘴上。 对她倒是挺宠,但家里的财政大权、话语权,全都是母亲在掌握,凡事父亲说的都不算。所以,母亲的话刺激到她不服输的性格,让她做出了辍学的决定。然而,辛苦一个月,到手的工资只有100元,根本都不够自己花。在一个亲戚的帮助下,她进了国营企业纺织厂,月工资200多元,比饭店服务员多了两倍。而且这是一份正式的工作,别人问起来也有面子,父母很高兴。不过,纺织厂上班都是昼夜两班倒,每天很枯燥,高珊干了一段时间就有点干够了。常常看那些招聘招工的信息,她才发现,没有文凭的她几乎没有机会。那时候,中俄关系逐渐正常化,边贸生意越来越活跃,两边生意往来频繁。难道你失去的,老天会以另一种方式补偿你?管它什么呢?
在他看来,一个女孩子,有一份正式又稳定的工作,将来到了年纪,找一个同样稳定的男人结婚生子,就可以了。高珊不那么想,她才不想一辈子当纺织工人,她要当翻译,坐办公室。一个人只要内心坚定,就不会因为别人的话左右自己的选择。坚持一年,课程学习了一半,曾经坐满学生的教室,只剩下她和几个学生。这个班眼看要办不下去了,就在这时,有公司来他们学习班招驻俄办事处翻译。馈赠从来不会凭空而降,只有当你足够努力,才会收到这份意外惊喜。1993年5月的一天,22岁的她兜里装着一千块钱,拉着一个20块钱买的皮箱,里面装着几件换洗的衣服,从图们出发。公司在海参崴,待遇还不错,管吃管住后月薪800元。住楼房,每家都有轿车,有24小时热水,每天都有新鲜牛奶喝。她的俄语水平一般,又没文凭,只能做简单的杂活,跑个腿,接个电话。偶尔跟着高级翻译出去,他们说的话,她也听不懂,下次,人家就不带她去了。她想去远东大学进修俄语,但学费太贵了,一年要2万元,她承受不了。教她的女人是远东大学的老师,她住进老师家里,管吃管住管学习,一个月1500元。不学习的时候,高珊靠着接一些散活,在边贸帮助俄罗斯人讲价赚生活费,一天最多能赚50元。原来,1993年7月,旧版卢布一律作废,只允许流通1993年版新卢布。老百姓拿手里的旧卢布去银行换新卢布,只给三天时间。大量的人在排队等着换,然而,很多人根本来不及换,手里的许多现金就成了废纸。高珊这才知道,她羡慕的生活背后,人们也有着深深的不安。不久,她就听说他的老乡,一个在这边投资很大的生意人,正在库房打麻将。 从那时起,高珊就打定主意,赶紧赚钱,赶紧离开这里。学完俄语后,她进入另一家翻译公司,月薪涨到2000元。转眼,高珊在俄罗斯待了已经近四年,她逐渐适应那里的生活,手里有了点积蓄。然而,她没想到,她曾经感觉不安的事,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了。那天,经理出差要回来,她和另一个同事准备去车站接。她被枪顶着头,和同事被胶带封嘴,手被绑上,被枪指着蹲下,然后被推到墙角。她怕得要死,大气不敢出,唯恐发出一点动静,小命玩完。一进屋看到情况不妙,经理刚要张嘴,就被枪托砸了脑袋。最后,经理的2万美金,高珊的2000美金都被掠走。可是,出国了好几年,没赚到什么钱,狼狈地逃回国,怎么好意思回家见父母?或许,是命运故意这样安排的,冥冥之中有一个人在召唤她。这个人就是高大帅气的俄罗斯男孩雅罗斯拉夫,他在一家汽车修理厂上班。1997年,高珊去修车时认识了他,知道他是退伍军人。他文质彬彬的,一看就很有修养,从来不多说话,工作很认真。高珊见到他,就莫名地有种亲切感,每次去修车,都会和他多聊几句。高珊拿出自己手里剩下的全部积蓄,两个人合伙买了一辆货车,然后将两国的货互相拉到各自的国家去卖。这样,她在中国卖俄罗斯货,雅罗斯拉夫在俄罗斯卖中国货。那时,两个人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就是很好的朋友,能互相说心里话的知己。那天,朋友给高珊介绍了一个对象,她们几个人正在一起吃饭。饭桌上,他对那个相亲男特别冷淡,早早出去把单买了。然后,在高珊面前各种嫌弃那个男的,说他根本配不上高珊,高珊听出了醋意。或许那时候,他早就喜欢上她了,只是他自己没发现而已。虽说恋爱了,但高珊心里明白,也仅仅是恋爱,不会结婚的。因为她是中国人,不会去俄罗斯定居,待多少年,那都是别人的国家,她是要回中国的;这期间聊天时,雅罗斯拉夫说曾经问过妈妈,如果自己娶个中国女人,她会同意吗?他妈妈说:“只要你自己喜欢的,你自己愿意,我不反对。”高珊知道他说的中国女人就是自己,因为他身边没有别的中国女人。他没有直接说“我要娶你”,他不确定高珊会不会嫁给他,然后生活在俄罗斯。中国这边拔地而起的高楼,夜夜隔岸都能看到灯光闪烁。2000年1月,决定回国的高珊,开始给自己的感情画上句号。她请雅罗斯拉夫去三亚游玩,作为回报,他也请她去了莫斯科旅游。没有未来的感情,在最美丽的时候结束是最美丽的,那会成为彼此最珍贵最刻骨铭心的记忆。如今归来,出手就花11万给父母换了新楼房,让父母的脸上无限荣光。快乐地过了一阵子,她渐渐发现自己与原来的朋友已经有了隔膜。一群人在一起,热闹是他们的,而她却倍感孤独与失落。郁郁寡欢之际,雅罗斯拉夫有一天打电话过来,问她过得怎么样?2000年5月,他们分开四个月后,在哈尔滨见面了。短暂地相聚一周后,结局依然还是一样,他不会留下来,而她不会跟过去。然而,一个小生命的到来,终结了他们之间反复的拉扯。不知道为什么,得知自己怀孕的那一刻,高珊突然就释然了。她没有慌乱,而是觉得这就是天意,天意不愿意让他们分开。哥哥担心外国男人不娶他,中国男人也不愿意养一个外国孩子。 高珊没有想那么多,她从来不怀疑雅罗斯拉夫对她的爱。他在那边高兴地大叫,然后告诉她:“我们马上结婚。”2000年12月,怀孕七个月的高珊和雅罗斯拉夫在他的家乡小镇上,举行了婚礼。婆婆一家人待她非常好,尤其是婆婆,把她当女儿一样疼爱。老公没有反对,他往返中国,看到了中国的迅猛发展,知道孩子去中国,未来会更好。或许每个人终其一生,都会因为爱而妥协和放弃很多东西。2007年,高珊和老公在大连买了一套面朝大海的房子。她老公贷款买了两辆卡车,开始跑运输,也干工程的活。身上有贷款的压力,他一点不敢松懈,早出晚归忙着赚钱。然而,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2008年金融危机来了。雅罗斯拉夫的大卡车经常没有活干,但每个月却要还贷款。2012年,雅罗斯拉夫突然被确诊肺癌晚期,医生告知只有两三个月的生命。晴天霹雳一样的消息震惊全家,高珊不相信,哈尔滨、北京都检查一遍,结果一样。虽想尽各种办法,最终还是没能留住雅罗斯拉夫的生命。高珊说,她曾经想过各种他们分开的方式,唯一没有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分开。她一个外国女人,奔赴他而来,如今他走了,她还能留下来吗?雅罗斯拉夫的大哥最先说她会回中国,会改嫁,不再和她说话。高珊没有反驳,她开始着手处理财产,按照老公的嘱托,尽管是口头的,她都一一执行。给雅罗斯拉夫的哥哥一台车,给他妹妹一套房子和一个车库。此时,父亲来电话让她回国,回家后,还有父母和哥哥们帮忙照顾两个孩子。婆婆同意她回国,因为大女儿读中学没法转学,婆婆让她先把5岁小女儿带走。“妈妈,你和妹妹先别走,等我初中读完和你们一起走。”孩子已经没了爸爸,再和妈妈妹妹分开,对她太残忍了。靠着政府补贴和剩下的两台国际运输货车的收入,她们维持日常生活。当初说等大女儿读完初中就走,如今大的读完大学了,小女儿上初中了,需要等小女儿读完才能走。自从结婚后,婆婆待她就和女儿一样,相处20多年,感情很深。20年来,每周她都要去婆婆家,婆婆会给她做好吃的 ,吃完还要给她带回去。她过50岁生日,公公婆婆,小姑子、大伯哥一家人,带着礼物来给她过生日。同样,公公生日,婆婆生日,母亲节,父亲节……她都会精心地给老人准备礼物,还给他们发红包。去年婆婆生日时,她给婆婆包了5000元红包,相当于婆婆三个月的工资。从1995年再出国,至今已经27年,她一直拿着中国护照,没有办理永居签证。今年6月份,莫斯科发布一项政策,外国公民签证过期的需要在8月17号离境。而她的签证早已过期,如果8月17号不离境,就属于违法自留。一旦驱逐出境,三年或者五年不允许入境,那样她的两个女儿就必须留给婆婆照顾。但有一个办法,如果她申请办理永居签证,就可以留在那里。通过短视频知道她故事的网友纷纷留言,支持她申请永久居民证。曾经为了赚钱,她毅然出国;回国后,为了爱情,再次奔赴国外。本以为女儿大了来中国留学,她就一起回国了,却又因大环境影响被迫搁浅,归国之路不得不一推再推。希望大环境变得越来越好,让她回家的路近些,再近些……
作者:朱小鹿&三燕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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