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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8） 开饭了，大家各自端着饭盆找地方吃：有的盘腿坐在床上，有的到车棚里以自行车后座做餐桌，有的在院子里逛来逛去直到吃完为止。 远山回到宿舍，没搭理笎子里剩下的那两个残缺不全的馒头，直接脱鞋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饭盆的叮当声和大家慷慨激昂的议论一下被隔出老远，他像一个蚕蛹蜷缩在自己做的茧子里。 恍惚间一个墨镜又在眼前晃动，狼一样发出蓝幽幽的凶光。他赶紧拉住被角，心噗噗跳着，身子重又蜷缩成一团。他憋闷得发慌，大口喘着气。 他猛然打个挺坐起来，抓起枕头，噗噗噗一阵狂击。然后抡起枕头狠狠朝墙摔去，枕头噗一声撞到墙上，又软塌塌掉下，像一条死狼气断声绝。 他吐一口长气，又直直地倒下，像英雄用尽最后一丝气力。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好像是很久也好像只是一瞬。他一个激灵坐起来，感觉浑身无比轻松。他赤脚从上铺飞身跃下，体验那轻轻着地的感觉。他登上鞋大步跨出宿舍，夜色温柔。校园里已是灯火通明，从教学楼上传来亲切的读书声。 远山走进教室坐到自己位子上。 袁晨晨侧脸看他一眼，“我找王小东了，我把他勾结社会青年打人的事儿告诉学校了。” 远山淡淡地说：“不算什么事儿，小题大做了。” “你都被打成这样了，还不算事儿？” 远山咬牙切齿，“哼，刀子我给他们准备好了，别再让我碰见！” 袁晨晨吃惊地望着他，“不要命了你，可不要胡来啊！” 校园里树荫渐浓，嫩红的杨树叶油亮亮地闪烁着阳光。煦暖的风轻轻吹拂，成群的叶子发出细细的喧哗，表明它们在成长，它们的生命在变得硬朗。 可是春天实在太匆匆，夏天的影子总是紧紧追随在身后。 吃过早饭，远山扶着走廊栏杆面向春意荡漾的校园。 他看着袁晨晨骑车斜穿操场，她身穿乳白色短褂，蓝色牛仔裤，白色旅游鞋，漂亮的长发在耳际轻轻拂动。 远山忽然想找一个比喻来形容她，想了几个又觉得太俗。 楼梯上传来她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切。她踏上走廊，脚步忽然变轻。 他抬头挺胸，好像在遥望着什么。 她扶住栏杆，离他不远不近站着。“问你个事儿，你订婚了是吗？” 他愣一下，“少管闲事儿。” “我知道你订婚了，你日记上写的。”她狡黠地看着他。 “你怎么看我日记？”他生气了。 “对不起，不是我想看，是你的日记主动让我看的。”她说完咯咯笑起来。 “狡辩，亏你还笑得出来！” “桌洞隔板上面有个缝，难道你不知道？你的日记本不知怎么就混到我这边来了，我没想到是你的本子，就随便翻看看了一眼，恰恰看到那几个字。当然我可以一声不吭把你的本子塞过去，神不知鬼不觉，你不用生气，我也不用挨骂。可那不是我的性格，我必须告诉你。” “这么说你是无辜的，是我那本子不老实。” “哈哈哈，那以后管好你的本子，别让它到处乱串门。”接着她认真地问，“哎，订亲是什么感觉啊，幸福吗？” “很幸福。”他抬头望着远处。 “我怎么觉得这事儿不应该发生在这个年代呢？” “就发生了，怎么啦？” 他转身走进教室，把她凉在那。 远山坐下，手伸进桌洞摸到亲爱的日记本，柔软的封皮让他心里踏实而温暖，就像握着霞子的手，仿佛嗅着她熟悉的让他怦然心动的体香。 袁晨晨走进来，他赶紧把日记本放到书本的最底层。不知道她为什么老这么好奇，而且喜欢追根究底，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常常他尴尬又羞恼。他觉得跟霞子订亲是自然而然的，没什么奇怪的。他恨不得高考明天就来，考上大学就没人对他的事儿好奇了，他可以跟霞子无所顾忌自由自在地走在一起。 这长长的隧道就要穿过去了，阳光就在前面舞蹈，像一豆荧光很小但很清晰；风儿就在前面歌唱，像梦幻一样飘渺但很美妙！ 生活啊，赶快开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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