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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冯月琴没想到李兴华真做得出来，竟然让许志国带人来查账。无论从工作的角度还是从感情的角度，她都无法理解和接受。 她隐隐约约有一个预感，她要面临工作上的麻烦和感情上的挑战。许志国虎视眈眈，他跟李兴华亲如兄弟，在查账的事情上肯定起很大作用。而且按这人的脾气，这事儿他恐怕要动真格的。 如果说上次周末上课的事儿算是她撞到刀刃上，李兴华处分她是迫不得已，可这次收费的事情也是迫不得已吗？在收费上真正规范的学校有吗，查一查哪所学校没有问题？这样的事情教育局非但不为学校打掩护，反而自己揭露自己，这正常吗。何况她已经向他保证绝对不会出问题，出问题她会承担全部责任。 她隐隐感觉李兴华对她的态度在改变。她很敏感，因为他是她情感的唯一寄托，他们的关系是她生活乃至生命的基石。她心里感到一种撕裂的疼痛，她有一种崩溃的感觉。她校长可以不当，她什么都可以不要，但她容不得感情受到丝毫的侵害和威胁。如果真的因为她工作上给兴华出难题导致他的冷漠，那她宁愿顺从他，把所有多收的学费退掉。 快到晚上十一点了，冯月琴还是决定给代权打个电话，要不整个晚上她都睡不着。 “代局长，这么晚还打扰你，说话方便吗？” “没事儿，孩子早睡了，她妈又上夜班。”代权说，“刚才我在看书，有事儿你说吧。” “我就想了解一下，当时你们局党组是怎么做出到我那儿查账的决定的，我真的感觉很突然。” “真去查了吗？” “别给我打马虎眼，他们来你不知道？许志国气势汹汹的要不算完，搞得我云里雾里。你呢，关键时候也不见人了，连个电话都没有。” “嗐，我还以为你知道怎么回事儿呢。再说，谁想到许志国是这阵势啊。” “这种人你还不了解吗，他是巴不得。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代权沉吟一下：“其实，局里这么做无非是督促实验中学纠正过来，当时就是这么定的调子。当然还有一个目的，这样做了如果你们还是不纠正，出事儿教育局就没责任了，后果你们自负。” 冯月琴冷笑一下：“原来这样，领导们心也够黑的啊。那就请他们放心好了，实验中学绝对不会出事儿。” 代权笑笑：“可事情恐怕还没那么简单吧，许志国不就是要动真格儿的吗？当然他也得看李局长的脸色，他俩的关系谁都清楚。” 冯月琴的心抽一下：“什么意思？” “按说，这事儿我不该说。”代权迟疑着，“要不是咱姐弟俩这关系，我才不管呢。许志国那边，你是不是没表示一下啊。” “什么表示，没有啊。我本来就没把他放眼里，再说他也不是个识趣儿的人。” “那你可就想错了，你以为现在还真有不识趣儿的人？不管怎么着他现在是纪检书记，就是想找你点麻烦你还真没辙。这种人，惹不起咱躲得起。还有，李局长那边呢？” “他啊，没门儿，我才了解他呢。” 代权赶紧说：“对对对，那是那是，其实这话儿我不该说。” 办公室里，李兴华在向马副市长电话汇报新学期以来的工作，重点是规范教学管理和推动素质教育方面采取的新举措取得的新进展。马副市长要求积极探索，争取在教学改革和素质教育工作上尽早迈出实质性步伐。 放下电话，李兴华松一口气。其实新学期以来他的主要精力并没放在这方面，而是一直被实验中学违规收费的事情所困扰。幸亏马副市长没提这件事情，也许是他还不了解情况？这为内部解决处理这件事情留出了一点空间和时间，不管怎么说事情也到该决断的时候了。 有人敲门进来，是申雪。李兴华略感意外，自从调到教研室，她极少到办公室找他。 申雪径直到他对面坐下：“你现在有时间吗李老师？我想向你汇报一些情况。” “哦，你说吧。”兴华望着她。 “不过，”申雪抿一下嘴，“我要说的跟冯月琴有关。” “哦，不要紧，说吧。”兴华心里一紧，勉强笑一下。 “教育厅早就有规定，禁止学校乱发教辅资料；为了减轻学生负担推进素质教育，新学期开始后又专门下文，规定每个学生只配备一套省教研室编的'双基训练’，如果确实需要其他资料必须由市教育局审批。”申雪停下来，双颊微微泛着红润。 忽然从她嘴里蹦出这些硬邦邦的词句，而且语调铿锵，兴华禁不住笑笑：“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申雪接着说：“可是，实验中学自己组织老师编写习题材料，自己印刷发给学生，而且按正式出版图书的价格收取费用。不光是语文，各科都有。” “你是怎么得到这个情况的，有证据吗？”兴华眉头拧成疙瘩。 “这个随便问一个学生就知道，或者到教室看看学生的书桌。我是语文教研员，理应关注这件事情。” 兴华嘘一口气，一言不发。 申雪望他一眼，缓和一下语气说：“另外据我所知，实验中学还盗印语文阅读和写作方面的学习杂志，以接近正版书的价格摊派给学生。而且，其他学科也有这种情况。” “实验中学，疯了。”兴华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这所有的印刷业务，都由教育局印刷厂承担。”申雪越说越平静。 兴华一擂桌子站起来，来回踱着步：“这些情况你们路主任知道吗？” “他应该知道。” “那他为什么不向我汇报。”兴华站住。 “他不可能向你汇报，他自己主编的教辅还要靠实验中学买呢。” “吴局长呢，你有没有向他汇报这个情况？” “他分管教研室，应该不需要我汇报。” “不，你要先向他汇报。” “可是，我只是一个教研员。” “你能直接向我汇报就不能向他汇报？” “因为，你是我的老师。” 兴华又踱几步：“还有印刷厂的事情，你也向代权局长反映一下。” 申雪垂下头不吱声。 “你不用顾虑，有我在这儿你怕什么。” “老师，我不是怕。我真的不想卷入这些是非，我只想清清静静搞教研。我告诉你这些，一是因为我是你的学生，我不想让你蒙在鼓里，二是我的良知让我这么做。” 兴华走过来：“申雪，你做得对，谢谢你。” “我还担心，这个事情对冯月琴更不利。”申雪抬头瞥他一眼，“她现在压力已经够大了。” 兴华面对窗外，很久才说：“一个人要是鬼迷心窍，谁也救不了。” “可她毕竟也算是我的老师，而且，她曾经跟你有一段感情。”申雪轻声说。 兴华又坐下来，一脸苦楚：“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说不好。”申雪轻轻摇一下头，眼睛直视着他，“我知道你有你的做人原则，你有你的为官之道。记得上高中时的第一堂课，你就教育我们要做一个善良正直的人，做一个有责任感有正义感的人。” 兴华一手支住额头，痛苦地摇动两下：“申雪，你说的情况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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