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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郝志宇吃完午餐走出招待所餐厅，绕经小花园朝他住的贵宾楼走去。 他只顾低头想事情，冷不防从花园里窜出一个人来，“郝……郝大哥，你还认识我吧？” 郝志宇定睛一看，当然认识，是张丽平的丈夫刘文生。“哦，文生，你怎么在这里？” 刘文生兴奋得满脸是汗，“我就说你不会不认识我，你不是那种人，丽平还不相信！”他说着掏出烟递上来，“丽平出嫁的时候还是你送的呢，虽然咱们不怎么见面，可关系在那里！” “我不抽烟。”郝志宇挡开烟。 “嘿，看看，市长都不抽烟了，我还抽个什么劲儿。”刘文生又把烟揣到衣兜里。 “你是不是找我有事儿？” “时间长了不见，主要想看看你，也有点事儿。” “那到楼上说吧。” 郝志宇带他到自己的房间。 刘文生耸起膀子，搓着手，“我在店里发现一块高级砚台，非常精美，本来想买了送给你，怕对你影响不好，就…….” “我又不懂书法，对我来说那就是一块石头，山上多得是。”郝志宇笑笑，“别客气，坐。” 刘文生这才坐下，像害冷一样四处打量着房间。郝志宇给他冲杯茶送过来，他又一耸身站起来，伸出双手接过来。 郝志宇自己也冲杯茶，到沙发前坐下。出于对丽平的关心，志宇也想了解一下刘文生的真实情况，了解一下他家庭的情况和丽平的生活状况。 “以前吧，知道你忙，我也没跟你联系。你是市长啊，管那么多事儿！那些天我到南方出差，回来听说我妈住过院，你还去医院看她了，把我感动得！我对丽平说，看看，咱志宇哥管着全市几百万人民，日理万机，还记得看咱妈！” “这都是应该的。”郝志宇打断他，“老人病了，床前没人怎么行啊。张婶就这么个女儿，丽平压力很大呀！” “我妈老夸你孝顺，说好几回了。那回说起你小时候的事儿，你在镇上上初中的时候，一周就吃一包袱煎饼，一瓶子咸菜，见不到一点儿油水。那时候你正长身体，精瘦精瘦的。我妈就煮个咸鸡蛋什么的送去，让你上学带着。后来你出息了，考上大学，现在又当上市长，她做梦也想不到啊！” “还不只这些啊，”郝志宇有些动情，“我考上高中交不起学费，还是张婶给我支上的呢。到大学毕业，张婶一直没间断帮我，要不就没有我的今天。” “是呀是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刘文生不知是感动还是兴奋，两眼湿润而且放光，“我吧，这些年自己总觉得还没踏踏实实地孝敬过她老人家，心里老过意不去。手头紧啊，我跟丽平都在下边乡镇教学，那些年工资都拖欠着，逢年过节想给老人买袋子奶粉都没钱。再这样下去，孩子都笑话了，我这才停薪留职做生意。结果扑腾几年呛了一肚子水，一无所获。我对不住丽平，也对不住我妈呀！”说完双手抱头，痛苦地摇动两下。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呢？”郝志宇问他，“想回学校教学？” 刘文生抬起头，“本来吧，我也不想来给你添麻烦。可是你知道你妹妹丽平，从小心眼少，又胸无大志。你关心她，教育局领导重视她，调他到局里坐办公室，结果她死活不去。这样我要是再回学校当一般老师，一家人不是还得受穷吗？要不大哥你干脆跟教育局长说一声，调我到局里算了，我去还能干出点事儿。有你在这位置上，估计我熬个副局长不成问题吧。大哥你放心，我还是有些能力的，绝对不会给你脸上抹黑！” “教育局调丽平的事儿我不知道，丽平不去我也赞成。我看啊，你还是老老实实回去做你的老师吧。现在教师工资提高这么多，也不拖欠，还受什么穷啊？” 刘文生想想，“也行，大哥，我听你的。可是你得叫学校先提拔我当总务主任，慢慢我再当校长，要不就没什么意思。” 从爹那次被打，到现在郝志宇还没见过爹的面，这个周末他无论如何也要回老家看看。 爹很高兴，到院子里拿起斧头劈木头，以此告诉儿子自己身体没事。 志宇赶紧过来要接过斧子，“爹，你还行啊？我来吧！” “哼，我不行还是你不行？”爹“嗯”一声，一斧子下去，木头咔嚓裂开。“别光站着，打电话叫老二过来，你们弟兄俩好好喝上盅！” 志宇正想这事儿呢，赶紧拿出手机给志宏打电话。 这时候娘从屋里出来朝爹喊：“去叫平子来吧，帮我炒菜包饺子。” 爹这才放下斧头，“我出去看看谁到镇上，给平子捎个信儿。” 志宇说不用，我打个电话就行了。 电话振铃一大阵才有人接，先传来刘文生叫骂的声音，接着才是丽平略微颤抖的声音，“喂。” “丽平啊，我是志宇。我回来了，你过来一起吃饭吧。” “哦，我……”丽平迟疑一下，又小声说，“我待会儿就过去。” 电话里又传来刘文生的声音：“谁呀，啊？谁呀？” 接着丽平就把电话挂了。 志宇拿着手机发一阵呆，心里难以平静。他眼前晃动着丽平略显憔悴的苍白的面庞，还有她那红肿潮湿的眼睛和那忧伤的眼神。 门外传来摩托车突突突的响声，转眼功夫，就见志宏手里提着鱼肉兴高采烈地进来。“哥，就知道你可能回来，今早晨起床我就打了个喷嚏。” 爹见他拿这么多东西，故作生气说：“看看，又花钱，钱烧手是怎的，说了我这里什么都有！” “嘿，这才几个钱？”志宏故意大声，恨不得大街上的人都听见，“矿山发工资了，挣钱干什么的，不就为了吃嘛，不就是为了孝敬老人嘛！” 志宇问：“你自己没做个小生意啊，怎么又跟王世利干了？” “哥，我可给你提意见了。”志宏搁下东西，转身说，“作为一市之长，你气量就这么小？王世利的职工打了咱爹是不假，可人家不是不了解情况嘛。再说人家又赔礼又赔钱的，两天一趟来看咱爹，也把打人的司机开除了，够意思啦。咱爹都不计较这事儿了，哥你还耿耿于怀做什么？难道还不如咱爹这个老农民了？” 志宇一时哑然，在家里他是一直说不过老二的，当然也有让着他的因素。 “再说了，王世利可是咱石庄镇招的商，财神啊。市里不是在压倒一切地招商引资吗，什么法儿都用了，容易吗。你是市长，这个大局都不看？” 叫他这么一说，志宇脸上还真有点搁不住了。“上次你借那些钱，我还以为你要做生意呢。” 志宏一笑，“那你就甭管了，放心吧，我使你的钱绝对不叫你吃亏。”说着转身钻进厨房。 这时候丽平来了，骑着个半旧的自行车。她靠墙支好车，拿出车筐里的菜，转身朝志宇点头笑一下，低头朝厨房走。 志宇都没来得及笑一下，他心里一阵疼痛。她特意梳洗了下，衣服也是新换的，她是不想让人看出内心的痛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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