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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吴振新觉察到，汶水市的工作正在恢复正常走向正规，他一度被打乱的思路也渐渐理顺。多年的工作经验告诉他，小到一个地方大到一个国家，怕的就是折腾。折腾的不仅是经济，更是人心。汶水这次闹腾，虽然还没有尘埃落定，但相信很快也将归于平静。 秘书进来说，石庄镇党委书记曹步仁求见。 这个曹步仁，有时候至关重要的事情在电话里说，见面说的事情却又无关痛痒，甚至只是问候和寒暄。不过这个节骨眼上，恐怕他没事不会专门过来闲聊吧。 曹步仁敲门进来，他胳膊底下夹着个黑皮包，肥大的脸上挂着汗珠。 “曹书记怎么风尘仆仆的？”吴振新笑着离开座位走向长沙发。 曹步仁坐那里还有些气喘，嘴一咧说：“吴书记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就是气喘吁吁的。” “基层工作都靠你们，辛苦了！”吴振新说。 曹步仁接过秘书递过来的茶水，咕咚咕咚痛饮两口，说：“吴书记，我怎么觉得没个头绪啊，工作到底抓哪头啊！” “市委常委会议精神不是很明确吗，”吴书记手指脑门划着圈，“工作光卖力气不行，还要动脑子思考。” “也动脑子了，还不明白就找您来了。”曹步仁屈着脸，两腮的肉往上提，“昨天郝市长突击检查我那里，说要砍我脑袋。” 吴振新心里微微一怔，尽力平和地笑笑，“怎么，你小子是不是又捅娄子了？” 曹步仁挺一挺大肚子，里面似乎全是苦水，“吴书记，这段日子我为了扭转局面，鞋都换了几双，嘴皮子都磨破了，好歹把那些矿老板留住，可是没得到郝市长认可，还说矿山整合搞不好要砍我的脑袋。吴书记，下一步到底走哪步棋呀，请您指点指点我吧！” “你还是没动脑子。”吴振新心沉下来，表情严肃，“要按照市里精神，根据实际情况，因地制宜开展工作。关于矿山整合问题，不是某一个人说了算的。白书记说了不算，我说了不算，郝志宇说了也不算。到底谁说了算？是经济社会发展的大趋势，是汶水市广大干部群众！” 曹步仁眨巴着眼领会一阵子，点头说：“明白。汶水市广大干部群众都强烈要求加快经济发展，提高生活水平。” 吴振新点头说：“干工作要把握好大局和方向，不要做无头苍蝇。要紧的是经济不能滑坡，重要的是广大干部群众要满意。我们工作不是为某一个人干的，不是为白书记，不是为我吴振新，当然也不是为郝志宇，而是为汶水的发展大局，为一百多万汶水百姓。石庄镇是全市的经济大镇，民营开采业更是个亮点，在全市占举足轻重的地位，你们可得抓住发展机遇啊。我希望石庄镇在发展民营经济方面成为全市领头羊，你有这个信心吗？” 曹步仁有些激动，连连点头说：“明白，明白。吴书记，有您的鼓励和正确领导，我曹步仁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赴汤蹈火死而后已，一年内把石庄镇变成全市经济强镇！” “你还是那个曹步仁啊。”吴振新满意地点头笑笑，又说，“人代会很快就要召开了，这次全市工作做了调整，领导班子也会做相应变动。你在乡镇已经转悠六七年了吧，我看你可以上来做个局长，或者副市长。” “吴书记，已经七年了，四年镇长，三年书记。我走到今天，多谢吴书记一路栽培！”曹步仁看看门口，忽然低下声，“对了，吴书记，我跟那几个老板打招呼了，他们保证只要矿山不动，个人股权就不会动，您回家请张老师放心。” 吴振新显得有些不满，挥一下手，“好吧好吧，先不谈这个问题。” 曹步仁适可而止，又简单汇报一下别的工作，就告辞了。 吴振新知道郝志宇不会轻易放弃。这个年轻人官场经验还是少，不懂得审时度势，只凭一股子冲劲就想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业绩来。要不是这样，或许他会有一个不错的前途。现在看来，他吴振新只好给他上这一课了。 他踱着步，忽然转身走向座位，拨通纪委书记胡志仁的办公电话。 前段因为对郝志宇举报信的事情处理不当，胡志仁做了检讨受了处分，至今还牢骚满腹，对郝志宇和吴振新，他都耿耿于怀。 “吴书记有什么指示？”胡志仁语气不冷不热。 吴振新开玩笑说：“对你我哪敢有什么指示，你可是没人敢惹的黑脸包公啊。” 胡志仁淡淡一笑，“我这个纪委书记是什么位置，我自己还清楚，我也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胡书记啊，咱们都是汶水土生土长的干部，资历也差不多，总不至于还跟年轻人一样闹情绪吧。”吴振新呵呵一笑，又说，“没办法呀，默默无闻，兢兢业业，付出的和得到的总是不相称，不时还得受点委屈和打击。像我们俩，当初要是挪个地方，现在怎么着也得是个副厅了吧。怪谁，谁叫咱们这么恋家呢？谁叫咱们这么热爱家乡人民呢？”说完，他又自嘲地笑笑。 胡志仁轻轻叹口气，知道自己又让这个老狐狸俘虏了。适可而止见好就收吧，犟下去有什么用，能赚到便宜吗。“吴书记啊，咱们俩一起熬走多少个书记市长了？不管哪个来哪个走，我胡志仁可是始终跟你吴书记站在一起啊。” “应该这么讲，我们是一起站在汶水一百多万老百姓的立场上，一起维护汶水的利益和发展。”吴振新打断他。 “嗯，也可以这么说。”胡志仁说，“我从来不指望飞黄腾达，可是，也不能总让老实干事儿的人倒霉当冤大头吧。” 吴振新笑了，接着又严正地说：“在这里我可以说，肯定不会。为汶水发展做出贡献的人，一定会得到承认和回报，老百姓也一定会记住他。现在正处于全市工作调整的关键时期，这时候人心浮动，最容易出问题。”他忽然压低声音，“这是挑战，当然更是机遇。老胡呀，你应该有点敏感性啊。” 胡志仁拿不准他的意思，只能含糊过去：“嗯，是呀，是关键时期。” 吴振新低声说：“胡书记，现在纪委一定收到一些关于领导干部入股矿山的举报吧。” “是啊，这段很集中。”胡志仁满不在乎地说，“可是无论怎样，我不会再去趟那个雷了。” “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我理解。可是，终究还得把毒蛇砸死，要不它还要咬人啊。”吴振新缓缓地说，“现在毒蛇着急了，它要出洞了。” 胡志仁若有所悟，低声问：“吴书记，那又怎么样？” “这次要接受教训，要稳、准、狠。”吴振新又提高声调说，“对群众反映强烈的领导干部入股矿山的问题，我以为不妨抓住最典型的案件一查到底，以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 “明白了。”胡志仁像在自言自语。 “不知为什么，我在副书记这个位置上工作一直不顺手，也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志仁啊，你可是比我小两岁啊！”吴振新诚恳而又意味深长地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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