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之余,我和同事们也“开荒南野际”,将村民废弃的荒地开垦出来,凭着儿时跟随母亲务农留下的经验,在清明节前后,栽瓜种豆。 凭借记忆,又向当地农人请教,播种、施肥、灌溉、除草,一番操作下来,总算有点效果,不至于“草盛豆苗稀”,种的规模不大,也不至于“带月荷锄归”。 土地不会辜负辛勤的农人,两个月后,栽种的豆子有了收成。采摘来煮食,大家都觉得这个豆子比起买来的更加美味。 要说自己种的豆子与买来的豆子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我实在看不出来。之所以觉得更美味,大概因“敝帚自珍”的心里作祟,自己种的,不好吃,也会说成是好吃的! 若要认真做个比较,自己种的豆子看着更顺眼,吃着更美味,主要原因是自己亲自栽种的,是自己的劳动成果。换个抽象一点的说法,就是显示了人的本质力量。 我们种豆子,与农人有所不同。 农人种植作物的目的更功利些,即收成要好,劳动果实除满足自家需求外,也可能流入市场,成为增加收入的一种渠道。因此,如有选择,农人更愿意用相对少的劳动付出,换来更多的收入。这就是很多人更愿意外出务工,不愿务农的主要原因了。 我们种豆子,是一种劳动体验,一种把劳动的过程作为生命体验的过程,创造性实践的过程。所以,我们播种、除草、采摘,即便劳累,却也很享受;有收成,自然欣喜,但收成的多少,并不会减少我们因体验过程结束带来的喜悦。农人一般不会觉得除草、施肥、浇灌是一种享受,甚至大丰收,收获的体验也不是那么美好。 不仅是耕作,其他也如此。外人以为很美,很有诗意,身处其中的人也许也不以为意。 曾到一个农村的搬迁安置点,整个村子是统一规划的,依山傍水,道路已经硬化,四通八达,排水排污设施、公共娱乐设施、垃圾处理设施一应俱全;房屋建筑风格基本一致,也颇具当地文化特色,屋内的装修虽算不上华丽,但功能齐全,与城里大多数住房别无二致。可以说,无论是自然环境、还是人文环境,都很诗情画意,是理想的居住地。 作为游人,这个地方的确让人艳羡,可让我们在此生活,大家都不愿意。原因无他,如果没有固定收入,即便在这个地方有住房,我们也应该像这里的年轻人一样,背井离乡。 我们中的大多数都是平凡普通的人,有着质朴的愿望:那就是衣食无忧。为着这个质朴的愿望,多少人远离无法安放肉身的家乡,去往无处安放灵魂的他乡。 陶渊明虽然“草盛豆苗稀”,即便“带月荷锄归”,但不觉得苦,相反,因归耕田园的心愿得以实现,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也就说,他就不是以务农为生的,只是体验一下农事活动,收成好坏,并不在他重点考虑的范围。 种豆南山下,于陶渊明而言是完成长久以来的心愿,于我们而言是一种生命的体验,或者仅是一种消遣。 对于农人,一年四季,春种秋收;一生辛勤,建造遮风避雨的住所,这是他们的生活,他们的生计。置身事外的人所说的诗意、美感,他们兴许是感受不到的。 我很佩服陶渊明那样为理想执着,为达成心愿,哪怕陷入生活困境的人。可也仅是羡慕、佩服而已。 我可以体验“种豆南山下”感受劳动的乐趣,也可以探访安置点,满足猎奇短暂小憩,若要我以种豆为生,我却没有那样的勇气和能力。 这或许就是陶渊明伟大,而我平凡的原因所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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