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媳冤家（小小说）

文／远村

人们常说夫妻是一对“欢喜冤家”，实际上，婆媳之间也堪称一对“冤家”。有的是冤家路窄，有的却是冤家路宽。张焕荣和王怡灵这对婆媳，对这个话题可算感触尤深。

一

张焕荣和王怡灵这一对婆媳，早在王怡灵还在和张焕荣的儿子李振宇谈恋爱的时候，就结下了梁子。

王怡灵爱打扮，学历是研究生，还是独生女，花钱也大手大脚，性格外向，谈恋爱的时候，即便到了李振宇家里，说话也是比较强势，弄不好就给李振宇撂脸色，还敢对李振宇动小拳头，整得李振宇咧嘴笑着抱头鼠窜。

张焕荣就对疯疯癫癫的王怡灵不怎么有好感。

“这丫头，你可要慎重考虑。”张焕荣在儿子要和王怡灵订婚时，就郑重提醒，“婚姻专家说，婚姻的辩证法是，婚前尽量找一个意中人，婚后尽量做一个意中人。这丫头，我看尽欺负你，就因为她家庭经济条件比咱好，就因为你是个本科生，就忍气吞声，甘愿受她的气？”

李振宇就反问道：“妈，照你这么说，你跟我爸应该过得很恩爱和谐才是呀。可是你不是跟他三天两头拌嘴，一直感叹嫁错人了吗？”

“你娃子懂个屁！”张焕荣就笑着说，“我不离婚跟你老爸这家伙凑合着过，那还不是因为担心你在离异家庭成长受影啊？”

这个时候，老李也就是李振宇的爸爸李顺民也插话道：“俗话说'种不好庄稼一季子，娶不好老婆一辈子’。不能说你妈的提醒没一点道理。不过，是你找对象，又不是父母找对象，最后你跟不跟王怡灵结婚，主意还是由你自己拿。”

“咦？！你这说了半天，倒是跟没说差不多！”张焕荣就有些不满地望望李顺民说道，“你还'娶不好老婆一辈子’呢？那你说，你娶的老婆到底咋样？”

李顺民就笑笑回答：“嘿，有其父必有其子。想想你把你儿子他爹驯服成啥样，你儿子受媳妇欺负，那又有啥不正常呢？”

“哈哈，妈，我明人也不说暗话。我这结婚前，没跟你老人家正面交锋，你可就输了一局了吧？”结婚后没多久，王怡灵因为再次当着张焕荣的面拧了李振宇的耳朵，惹得张焕荣直瞪眼，就索性有意再气气爱管事的婆母，抖落出来李振宇告诉她的订婚前张焕荣那段提醒来。

张焕荣这就气得对儿子直翻白眼，骂道：“你这没出息没良心的东西，有人还指责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你小子可好，没娶媳妇就出卖娘啦？”

王怡灵听了，却不恼反笑，笑得“咯咯”地。

二

王怡灵和李振宇结婚时，张焕荣夫妇本来给小夫妻俩在三室一厅的新房里安排的是主卧室作为洞房，但王怡灵却明确表示：“有老不显少，主卧室还是留给父母住。”于是，就由李振宇把话传给了张焕荣和李顺民。

“这丫头，看着挺不着调，遇到关键问题还挺明理。”张焕荣就夸赞王怡灵，“两好凑一好，她有孝心，咱也不能不知道好坏，让振宇给她买个她喜欢的包包吧。”

这样，王怡灵和李振宇就住进了次卧。

王怡灵进了李家门，张焕荣和王怡灵没多久都感觉相互关系难处。比如，就说这一日三餐，除了中餐，王怡灵和李振宇都在单位吃自助餐外，每天早上六点半，张焕荣总会准时做好两菜一汤，煮好稀饭或豆浆，或者胡辣汤什么的，再配上鸡蛋、咸鸭蛋，主食馒头、包子或油条等，变着花样往桌上端。晩上，也是两荤两素，饺子、馄饨、小馒头、粽子等交相精制。

刚开始，王怡灵吃着张焕荣做的早餐晚餐，还赞不绝口。可吃上不到两个月，就吃成了味觉疲劳。加上已经有妊娠反应，吃饭就有些挑三拣四地，对张焕荣的一些拿手好菜也不感兴趣。有时候，甚至对端上来的饭菜基本不动筷子。早上喊吃饭，也是连喊几次不动身。晚上呢，家里饭菜做好了，却和李振宇又要出门吃夜市。整得张焕荣就不免有了意见，对李顺民抱怨：“看看，这儿媳咱当祖宗伺候着，人家还不满意。这不吃那不吃，恁挑剔！”

李顺民就劝道：“人家不是怀孕了吗？拣茶饭也是正常现象。你不是也说过，娶儿媳前要尽量做个选好儿媳的婆婆，娶儿媳后要尽量做个叫儿媳满意的婆婆吗？”

“我做得还不够好吗？当初我怀振宇时，你们家让我吃的啥喝的啥？”张焕荣这就诉苦，“我要是能有她王怡灵这样的公主待遇，那不美得不胳肢就笑了吗？”

张焕荣一席话，说得李顺民只能笑笑不回话。

就说这王怡灵和张振宇在外边吃就吃了吧，回家却忍不住夸外面的饭菜好吃，夸得还像一朵花，一问价钱，有时一顿自助餐就花五六百元。钱虽然不是由一个月工资收入仅有六千多元的张焕荣出，但当教师的张焕荣也心疼，总在李顺民父子跟前嘟囔：“这妞，就说她爸她妈做生意挣俩钱也不容易，这大手大脚地可不是败家子投胎！”

日子在磕磕碰碰中过着，王怡灵就到了生子做妈妈的时刻。谢天谢地，竟是顺产生下一个七斤多的大胖小子。这也瞬间使李家和王家都乐开了花。

两家一乐，就舍得在养好这个小名“帅帅”的男孩身上花销。生下来就由月子中心照料，回家后还专门请了月嫂。本来王怡灵可以母乳喂养，却又听说进口奶粉营养更丰富，就挤去一半母乳，额外加上进口奶粉喂养帅帅。张焕荣只好暗中生气。

张焕荣忍着气，到底还是爆发了一场口角。其实，导火索竟然源于一沓尿布。

“这尿布是纯棉的，还是振宇小时候用过的，可软和，我留了二十多年了，这给帅帅用可算派上用场啦！”张焕荣在孙子刚抱回家就翻箱倒柜地，终于扒出了一兜尿布，又特意重洗一遍晒干了，这才像送宝贝一般把尿布送到了王怡灵的床头。

王怡灵一见，却笑着说：“现在都用尿不湿了，谁还用这臊臭的尿布！每天都要换都要洗，就为省那几个小钱不嫌麻烦？估计连农民工生小孩也早不用这破玩意儿了吧！”

“嗨！你这是啥意思？我为我孙子还不舍得花个尿不湿钱？”张焕荣听了儿媳的话，就委屈地分辩，“我真是好心做了驴肝肺！”说完，拎着尿布兜兜就“咚咚”地下了楼，把这兜宝贝扔到了垃圾桶里。

这一闹。王怡灵干脆就带上帅帅，搬到了父母为她新买的精装连体别墅。李振宇自然也卷铺盖跟了过去。

三

有道是“父子爷们亲不亲，一脉相承连着筋”。王怡灵和张焕荣闹了矛盾，虽说一家三口搬离了张焕荣夫妻为他们营造的小窝，但等双方消了气，还是断不了来往。

都说距离产生美，这也在张焕荣、王怡灵婆媳之间得到了验证。

因为帅帅这个纽带，王怡灵搬家不到三个月，张焕荣和王怡灵就又开始了互动。有时候，王怡灵带上帅帅和振宇、保姆再回张焕荣这边吃饭，又吃出了刚当儿媳时那种感觉。

人说夫妻婚后都要经历“七年之痒”，王怡灵在婚后第四年又生了个女儿，小名叫“圆圆”，按理说，圆圆的到来，对王怡灵、李振宇来说，可谓儿女双全，对于爷爷奶奶、姥爷姥姥们来说，更是倍添了天伦之乐。

然而，这看似美满的家庭，却因圆圆的姓氏问题引起了风波。原来在给圆圆上户口起大名时，王怡灵却笑着向李振宇提了个想法：“要不，就把圆圆的名字叫王乐乐吧？咱儿子已经随你家姓氏叫李大悦了，我也是独生女，就让女儿随我们老王家姓吧？”

“哼！这哪行！”李振宇听了当即就断然拒绝，“你有必要看重姓李姓王吗？真是多此一举！”

“嗨！我本来也就是这么一说。你还来劲了？”王怡灵这就动了肝火，“这样跟你张公子说吧，我这闺女要是不能姓王，我就是跟你离婚也要说到做到！”

“离婚？离就离呗。谁怕谁！”李振宇这就硬怼一句。

话已经说到了转不过弯来的境地，小两口就杠上了。几乎没有回旋余地。

岂知，到了张焕荣这里，却迎来了大逆转。

“哈哈哈，这多大个事，就离婚？”张焕荣听了王怡灵的申诉，就笑得风轻云淡地，立马亮明态度，“离离离，他振宇个小兔孙离他娘那个脚！这事，你提得合情合理，咱圆圆就应该随王姓！伟人的孩子还可以随母姓呢。咋？谁说咱们女人生娃就不能随娘家姓？！”

张焕荣这一豪横，还真说服了李顺民，震住了嘴巴硬心里发怯的儿子，也感动了王怡灵和两个亲家。

一场风波过去之后，张李两家又重归于好。这就到了给圆圆过周岁生日的时候。庆生宴上，王怡灵特意将第一块蛋糕双手奉给了张焕荣，动情地说：“妈，咱今天啥话也不说了，我只愿下辈子还给你当儿媳！”

“哈哈，中，可中！”张焕荣接过蛋糕，用标准的河南话爽朗地回答。话音未落，已引来一屋子欢快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