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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入殓师，你会想到什么？死亡？阴冷？悲伤？ 但其实，与大多数人的想象完全不同，入殓师是一个让人倍感温情和爱的职业。 19岁就入行的吴津娜，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先为逝者按摩脸部，然后在毛巾的遮盖下，细致地为逝者擦拭全身，再为逝者敷面膜，精心画上淡雅的妆容，直到逝者苍白的脸上呈现自然柔美的光泽……这些常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事情，就是吴津娜的工作日常。  从业近20年，吴津娜曾每天为15名逝者整理遗容，一年要送走约5000多名逝者，被称为“中国故人沐浴第一人”。 那么，她到底是怎么走进这个行业的呢？  对于吴津娜来说，和入殓师结缘的20多年里，她早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份职业，更爱上了这份职业背后传达的内涵。 她说：人世间的告别应该是爱和尊重，离别也可以很美，很温暖。 1985年出生的吴津娜，小时候最喜欢的是体育，那时候，她的梦想是当一名体育教练。 12岁那年，她视之为偶像的姨妈，在一起车祸中不幸丧生。这件事对吴津娜影响很大，也为吴津娜后来成为一名入殓师埋下了伏笔。 姨妈非常疼爱吴津娜，经常陪她一起玩，给她买书和文具，当得知姨妈去世的消息，吴津娜非常伤心。她希望再看一眼姨妈，和姨妈作最后的告别。 但由于受到车祸的创伤，姨妈身体严重变形，面容惨不忍赌。 父母顾虑到吴津娜还小，害怕她经受不了这样的冲击，于是拒绝了吴津娜见姨妈最后一面的要求。 这件事成为了吴津娜心中最大的遗憾。 后来，即将中考的吴津娜，得知福建民政学校开设了殡葬专业，于是毅然放弃了报考高中，执意要去该所学校学习殡葬专业。  不出所料，这件事遭到了父母强烈反对。 和当时大部分人的想法一样，吴津娜的父母认为，殡葬专业太不吉利了，太晦气了，觉得女儿肯定是中了魔怔，才会选择这个专业。尤其是吴津娜当时的学习成绩还很好，完全可以考上一个不错的高中。 但一向有自己主见的吴津娜，在自己想学的专业面前，也丝毫不肯让步。 就在双方对峙的关键时刻，吴津娜的爷爷出人意料地站到了吴津娜这一边，力挺孙女的决定。就这样，在爷爷的支持下，吴津娜一脚踏入了殡葬专业的大门。 但是，尽管接受了女儿对于专业的选择，吴津娜的父母仍然难以避免一些世俗的偏见。 中专毕业前夕，吴津娜在家附近的一家殡仪馆实习。 因为离家近，所以她平时都住在家里。 一天，正好是当地祭神的日子，供桌上摆着拜祭用的苹果。吴津娜看到有一个苹果掉在了地上，于是捡起苹果放回桌上。 而等她再次经过供桌时，却奇怪地发现，苹果被换成了其它的水果。 她不解地问母亲：“为什么要把苹果换掉”？而母亲却支支吾吾，语焉不详。 刹那间，吴津娜突然明白了：母亲是嫌弃自己这双“不吉利”的手，对她触摸过的苹果有所顾忌。 不仅如此，她的亲戚们对她也总是带着有色眼镜，有时候过年去亲戚家串门，吴津娜随手买给亲戚的礼品，也会被莫名丢弃。为此，吴津娜从不参加朋友的婚礼，也很少与人握手 每当这时，吴津娜的心里就会涌起一股不被理解的悲伤和委屈。 但她深知，有些偏见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她也相信，时间会证明，她的选择是对的。   19岁，吴津娜以优秀的成绩毕业了。 也正是这一年，福建民政学校与日本的一家殡葬公司有了业务上的联系，对方想从中国招收入殓师。 吴津娜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立马向学校提出了申请。之后，凭着扎实的专业功底，她顺利踏上了去日本留学和工作的道路。 在当时，日本的殡葬行业比中国要早发展很多年，各种技术都相对成熟，而且分类很细，一般入殓师的就业方向，会分为“为逝者化妆”和“故人沐浴”两种。 顾名思义，“故人沐浴”就是为死者清洗身体，通过清洁和简单地化妆，让他们能够体面地和亲人们告别，和这个世界告别。 而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吴津娜也把自己的职业方向定在了“故人沐浴”。 她说，“故人沐浴”是一项非常繁琐和精细的工作，不仅需要操作者具备极大的耐心，还必须严格遵守相关规定。 比如行业里就有这样一条特殊规定：入殓师必须戴上手套，才能与逝者身体接触。不光是入殓师，即使是亲人也不行。 因为死者的遗体上残留大量病菌，如果不戴手套，直接接触，就会将细菌传染给入殓师。 而且，血液一旦在人体停止流动，皮肤就会变得非常脆弱，任何不恰当地触碰，都可能产生尸斑或者其它无法预料的情况。  在日本，入殓师的要求极其严苛，对操作者的专业技能要求很高。一般需要学习几年时间，才能得到上手操作的机会。 吴津娜至今还记得，她第一次为一位老婆婆做故人沐浴时的情景。 当时，吴津娜按照已经背得烂熟于心的操作流程，小心翼翼地帮老婆婆做清洁。然而，在为老婆婆洗头发时，不知怎么的，老婆婆的头发被她扯下来了一片。 吴津娜一下子慌了神，第一次操作就出现这么大的失误，令她心惊胆颤。导师在一旁怒不可遏地呵斥她：“下去吧！” 事后，导师和吴津娜说：“人的遗体是非常脆弱的，就像蝴蝶的翅膀一般，很容易折损。在每一个亲人的眼里，故人的身体都是比古董都要珍贵的，你一定要非常谨慎。” 吴津娜把导师的教诲深深地记在心里，此后，她在每一个细节上都会加倍小心。 一天晚上，吴津娜接到一个工作任务，为一个遭遇车祸的初中女孩做防腐修复。 女孩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剑道选手，专业成绩在当地排名第二。而且再过10天，她就要参加一个剑道比赛，却在那天回家的路上发生了意外，被一辆大卡车撞倒并碾压而过。 家属悲痛不已，无法接受女儿容貌被毁的惨状，他们希望能够把女儿的容貌恢复到车祸之前的样子。 而当吴津娜拿着女孩之前的照片来到现场后，她发现女孩的损伤程度大大超过了她的预料，尤其是头部，差不多已经四分五裂。 想要修复到之前的状态，必须要做缝合，甚至要做拼骨。 但是，做拼骨需要使用专业化的工具，操作时会发出很大的声响，虽然与家属还有一窗之隔，但吴津娜还是担心操作的声音会影响到家属的情绪。 当了解到女孩生前最喜欢AK48的音乐时，吴津娜于是在操作现场循环播放AK48专辑的音乐，以减轻家属的心理压力。  而整个修复过程，她和团队花费了整整8个小时。 后来，女孩的邻居，一位老太太来瞻仰女孩的遗容时，一直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嘴里重复地说着，“女孩怎么可能会躺在这里呢？之前她不是这样的，这个绝对不是她本人！” 原来，老太太当时目睹了整个事故现场，也看到了女孩当时受伤的样子，她完全不敢相信女孩竟然可以被恢复到车祸前的样子。 直到女孩的家人跟她解释说，他们是通过吴津娜所在的公司给她做了遗体修护。老太太听后非常震惊，她专门找到吴津娜公司的董事长，并要求面见吴津娜。 然后就对她说了一句话：“我百年以后的防腐身后事，希望这一位女士来帮我做。” 也是在这个时候，吴津娜才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入殓师这份工作的价值，那一种被人认可和信赖的感觉，令她觉得多年的付出和坚守，都是值得的。   在日本学习8年后，吴津娜的“故人沐浴”技术已日臻成熟，她觉得自己可以独挡一面了，于是产生了回国创业的念头。 2013年，吴津娜在上海成立了她的至归服务有限公司。 在当时，“故人沐浴”这一技术在国内几乎还是一个空白市场。 吴津娜深知，要想在国内推广这项服务，打破人们过往对殡葬行业的固有思维和观念，最重要的还是专业和细致的服务。 她相信，只要服务和技术做好了，口碑自然而然就会有了。  作为行业内经验最丰富的“大姐”，吴津娜总是亲自上阵，不厌其烦地向员工讲解故人沐浴的操作流程，指导员工一遍遍打磨细节，几百上千次地练习，力求将服务做到极致。 在为员工做示范时，吴津娜的动作总是非常轻柔，但又很有力量。 她先是小心地扶起故人的头，为故人垫上干净柔软的毛巾；用手遮住故人的耳廓，防止水流入其耳朵；用毛巾盖住故人躯体，进行身体清洁，保护其隐私；清洗故人的双脚时，也会用两腿交叉的方式进行，以最大限度地保护故人尊严。 为了达到最佳效果，吴津娜甚至不惜将自己当成“故人”，让员工来模拟实验。 为了找到最适合故人使用的高去污力，低刺激性洗发水，吴津娜花费了大量时间找样品，光测试就做了200多次。 因为各种不同的去世原因，故人的脸庞普遍惨白，还有一些带有瘀血、青紫色的情况，为了改善逝者的面色，吴津娜还专门找了一种面膜。 这种面膜渗透力非常强，把面膜敷在脸上，可以让逝者的脸在短时间内，迅速恢复到正常的状态。再加上她独有的化妆技术，能让逝者最大限度地体现出端庄柔美的仪容。  因此，所有的家属都对吴津娜的技术和服务赞不绝口。 当然，过程中也会出现不被理解的情况。 一天早晨，时针刚指向7点50分，吴津娜打开门准备营业，突然看到一个全副武装，只露出两只眼睛的人进到店里，整个人就像是穿着防护服的消毒人员一样。 吴津娜被这个出其不意的来访者吓了一跳，然后问对方，今天要消毒吗？ 然后，这名男子告诉吴津娜，他是某某故人的家属，来这里参观。吴津娜当时心里直嘀咕，心想：难道我们这个职业环境是这么的晦气吗？需要如此全副武装吗？ 但当吴津娜礼貌地请男人到工作场所参观，看到整洁干净的环境后，男子大为改观，马上说，不好意思，我先出去换一下衣服。 对于外界的一些误解，吴津娜很坦然。 毕竟，入殓师是一个另类的服务，但多年以来的身体力行，吴津娜已经让越来越多的人了解，并逐渐认同了入殓师这一职业。 吴津娜说：“人生之中，有两次最重要的洗礼。第一次是父母为刚来到这个世上的儿女擦洗身子；第二次是父母离世后，儿女们给父母清理遗体。 而我们做的就是替人尽孝道，送逝者最后一程，让他们体面，尊严地离开。” 其实，“故人沐浴”并非新兴的行业，它是我国古代葬礼的重要部分，最早可以追溯到夏朝。 到了周朝，随着儒家学说兴起，“故人沐浴”被正式加入到殡葬礼仪中。 经过几千年的历史更迭，“故人沐浴”再次回到人们的视线，带着一种历史的厚重，以及传递生死离别间的爱与温情。 吴津娜说：“无论一个人生前是什么身份，在他死后，都应该给予最基本的尊重。” 在她的公司里，“故人沐浴”的家属可以在一旁观看。 她认为，“故人沐浴”可以拉近逝者和亲人的距离，服务期间，逝者的亲属可以全程在侧，如果亲属愿意，也可以为逝者洗脸、换寿衣、系扣子等，用自己的方式，与逝者完成一种告别仪式。 2018年，34岁的吴津娜做客《有请主角儿》，当时的她，已经是一名怀有6个月身孕的孕妇。 当嘉宾问她：“现在是否还在进行入殓师的工作？会不会害怕影响到孩子？” 吴津娜淡定地说：“当然还在做入殓师的工作。我相信不会影响到孩子，我是很有自信的人。” 作为公司老板，身怀六甲，却还奋战在一线，这份对事业的热爱，让三位主持人面露钦佩之色。 谈及未来，吴津娜说，希望能够把“故人沐浴”服务做得更专业，将这份承载着爱与温暖的工作，作为自己的终身职业，一直传承下去。 这是她的坚守，也是她的承诺。正是这样的精神，让她一直在这个行业中坚持至今。 死亡是一扇门，它不意味着生命的结束，而是穿过它，到达另一个阶段。 入殓师存在的意义，既是让往生者体面地离开，也让活着的人记住他们最好的一面，同他们好好告别。 正如电影《入殓师》中的台词：让逝去的人重新焕发生机，赋予永恒的美丽，这个过程，平静祥和，细致而温柔，重要的是充满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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