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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是芳心的第49篇原创文章
作者 | 芳心 我今天感到非常悲伤，仅仅是因为一篇我看到题目就不会点开的文章《她12岁，供四个哥上大学，哥哥们为她穿孝衣..》。我之所以点开，是因为有几位我敬重的男前辈们转发了它。他们称颂这位可怜的女孩，并对她表示默哀。 可，我实在没有办法称颂，我不忍心，我害怕会有一个又一个的女孩被要求、被强迫、被道德绑架着成为这样“伟大”的女性。今天，我想为所有生活在重男轻女思想中的女性默哀！
这样的报道是否属实？ 我虽然情绪激动，但我接下来的所有观点，都基于这篇报道属实的假设条件下。我查了一下，这则新闻在网上最早出现于2017年3月23日，报道内容基本一致，然而事件却发生在1998年。 1998年8月24日，一场特殊的追悼会在山东加祥县后中庄举行。 死者申春玲是一位年仅16岁小姑娘，但她却享受了这个村最高的葬礼规格，她的四个哥哥穿上了为父母送葬才能穿上的孝衣，在灵柩前长跪不起，全村老少自发地佩带黑纱哭着为她送行…… 首先，我们不排除媒体夸大。为了引起噱头和眼球，媒体可能有意无意在夸大这个事实，比如女孩子卖血的真实性和次数，比如照顾继父、老人的责任都由女孩子承担，比如全家的经济重担都压在一个女孩子身上。 其次，如果媒体夸大，女孩的所作所为是否属实？如果文中照片为女孩本人，可以看出确实瘦弱娇小，鉴于这个家庭的条件，这样的照片不知是在什么情况下留下的。女孩已逝，显然没有自我炒作的能力，甚至可以说，不可能有自我炒作的意愿。只能大概率推断出，女孩确实为这个家庭付出许多。 再次，是谁把这个故事或者新闻提供给媒体？当地媒体发现这个“感人的”故事，还是村里人觉得应该宣传她，抑或是她的哥哥或者继父为了纪念她？他们又出于什么样的心愿，让人纪念又或者是让人“歌颂”这个女孩子的“伟大”？ 最后，事实上，女孩的亲人或同村人是否帮助了她？媒体没有提到最终为她披麻戴孝的的哥哥们给予这个家庭什么经济上的帮助，也没有提到为她举办丧事的全村人有没有为她照顾一位病人、两位老人提供一些帮助，只提到离开家的亲生母亲想要接她走，去过好日子。难道，他们真的不帮他，看着她一个人付出到死？
为什么女孩子就不该读书？ 继父受伤瘫痪，家里没有了经济来源，大哥在西安交大读书，准备高考的二哥、三哥还有年龄小一点的四哥都提出辍学，挑起家庭重担。最后的结局：当然是在女孩子的要求下，让她辍了学。 这个结局，相信所有深谙中国重男轻女思想的人们都不会觉得奇怪。 继父沉痛地说：“玲儿，爹对不住你，你的几个哥哥读了这么多年书，现在放弃可惜了，只能委屈你了。” 是的，男孩子读了那么久放弃了可惜，那女孩子没读几年书放弃了就不可惜？我理解这位继父，四个儿子是亲生的，女孩是继女，人总是自私的。 但为什么作为看客的我们，会觉得这个结局理所当然呢？因为几千年来，“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想根深蒂固。就算现在是21世纪，走在街上、走进寻常百姓家里，依然会听到那句你或许不陌生的话“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嘛”。 即便像我这种从小长在大学校园知识分子群体中的女孩子，选择读博的我，被多少学历并不低的亲人、旁人或善意或戏谑地说过：“女孩子读个本科就够了，反正都是要嫁人的，安稳过日子好了”、“女孩子读博士干嘛，小心嫁不出去当剩斗士。” 我的博士专业是劳动经济学。劳动经济学中有一个研究分支叫做家庭经济学。根据不少实证文献的结论，当家庭经济有限的情况之下，教育资源会分配给强的孩子，而医疗资源会分配给弱的孩子，以维持家庭利益的最大化。 在这个案例中，无论是教育还是医疗资源，都没有分配给这个可怜的女孩子。或许在读书成才方面，她因为是女孩，而被认为是天然的“弱者”，那在生活方面呢，她为什么却被赋予了“强者”才应该承担的家庭经济重担？凭什么？！
女孩子是否就该为哥哥们牺牲？ 我生长在重男轻女思想比较严重的福建省，我热爱我的家乡，但我真的厌恶那些重男轻女的人们。 如果非要对各地重男轻女的程度分出个高下来，出生性别比算是一个可以用来参考的指标。中国第六次人口普查数据（2010年）显示，出生人口性别失衡的重灾区是：海南（129.43）、广东（129.49）、福建（125.71）。 除了数据，我自己身边也有不少女性，不得不生出儿子才能“合法”登记结婚，否则连个所谓的妻子名分都没有。多少女婴胎死腹中，多少女婴惨被遗弃，女孩子没有出生，就得为男孩们牺牲！ 出生了以后呢？富足的家庭还好，女孩一样可以就学，可那些穷困一点的家庭（很多生了太多孩子罚不起、养不起），要么就把女孩子送给别人（说好听点，叫做过继），要么就让女孩子早早辍学务工或者嫁个有钱人贴补家用。 我有一些女性朋友，即便读了大学出来，走入社会，依然要为家中的哥哥弟弟们付出，而父母的钱财资产，女孩子往往没有继承权。富裕一点的家庭，结婚时变成嫁妆，一次性给了女孩，美其名曰给女孩充门面；清贫一点的家庭，哥哥弟弟们娶妻生子买房子，女孩子还有义务凑钱相帮。 我有一位女性朋友，居然被父母逼迫嫁给当地有权有势的人家，哪怕那个人家的儿子臭名远播，只因为她必须帮她的弟弟在当地找个体面的工作！ 而案例中的哥哥们，也是奇葩！到女孩子不幸遇难时，大哥已经是西安交大的研究生，二哥是同济大学的本科生，三哥进入了山东中医学院，四哥参军并成了班长最终考进桂林陆军学院。哥哥们难道没有能力、没有意愿，帮帮这个和他们没有血亲却为他们家付出所有的妹妹吗？ 我说得露骨一点，你们舍得让妹妹卖血，倒不如自己去捐精，还特么赚得更多呢！ 1997年春节，是小春玲最快乐的一个春节。除了四哥在部队外，三个哥哥都回来了，并且三个哥哥都为小妹准备了新年礼物。大哥带给她的是一套新衣服，二哥送给了她一条红围巾，就连三哥也给她买了一盒美容霜。 当我看到这一段时，实在太心酸了。一些小礼物，就能让妹妹乐开怀，可对你们来说，就足以弥补妹妹的青春、健康和人生吗？ 哥哥们啊，你们在大学里、大城市、部队里心安理得地读书、学本领、开拓眼界、去寻求更好人生的时候，想没想过这个当牛做马的可怜妹妹，居然还需要她再一次去卖300CC的血为四哥买学习资料！你们根本不配读什么圣贤书，甚至不配做人！
我们是该歌颂，还是该谴责？ 我心疼这个女孩子，你太苦，也太傻了，可是我知道，你没有办法。在这个重男轻女的舆论和观念下，你认为这是爱，也是应该。 可是我没有办法歌颂你，我害怕大家会因为你的伟大“事迹”，而强迫其他与你境遇相似的女孩子去效仿、去学习；我害怕有些家庭中的哥哥弟弟们，认为自己的姐妹也应该无条件地当牛做马，成全他们——这不该是女性的“榜样”啊，这是女性的无奈啊！ 除了无法歌颂，不好意思，我还必须谴责。 我谴责哥哥们，你们可以为妹妹披麻戴孝，也可以葬送未成年妹妹的人生吗？ 我谴责她的父母长辈，你们爱自己的孩子，或者爱自己，就可以让这个女孩子承担家庭重担吗？ 我谴责那些村民们，你们不在她生前帮她，却在她死后“善良”地让她进入祖坟，这就是高尚的举措吗？ 我知道，写下这些话，我会受到很多冷嘲热讽，说我“女权主义”或者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知道，面对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思想，我能做的、我能改变的，也很有限。 如果报道属实，这位叫申春玲的可怜女孩，已经去世近10年了。这十年里，“重男轻女”思想究竟消弭了多少，我真的不敢想。我在为这个女孩默默哀悼的同时，不想再沉默—— 请父母们，不要杀掉或者抛弃掉女婴！请父母们，不要轻易让女孩子辍学！请父母们，不要用嫁女儿当作换取家庭利益的手段！ 请全天下的人们，尊重女性，因为你们都是女人生的，因为你们所爱的妈妈、奶奶、姥姥、姐妹、妻子、女儿，都是女人！不要让重男轻女的思想，毁了她们美好的希望和人生！ 我在此，拜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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