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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11年3月25日 纽约三角女式衬衣厂大火 ◆ 作者 | 小棼  2011年3月25日，是震撼美国的纽约三角女式衬衣厂（The Triangle Shirtwaist Co.）火灾100周年纪念日。当时，从欧洲各地涌入的移民为老板们提供了大量廉价劳动力。仅纽约市就有500多家制衣厂。为了节省租金，雇主把车间安排得尽量拥挤，布置尽可能多的设备和工人，布料纸箱四处散放。有女工回忆：“在这些疾病孳生、阴暗狭窄的工作间里，我们儿童与成年男女一起工作，一周要辛辛苦苦地干上70到80个小时！星期六和星期日也不例外！每周六下午都会贴出一则告示：'周六不来上工的人周一就别来了’。”孩子们（童工）因为失去假期而哭了。女工每周的薪水仅6美元，还经常被拖欠。 百年前的这个下午，4点40分，位于阿什大厦第8至10层的该厂的工人正准备下班，8楼剪裁车间忽然起火。借着满地碎布头之类的易燃物，火势迅速蔓延，吞没8楼并窜上9楼。几百名女工惊惶逃命。但公司为了防盗，下楼的铁门却被紧锁。女工们疯狂地砸门，敲碎上方的玻璃，总算能够一个一个爬出。10楼的人员逃上房顶后获救。一些女工逃向年久失修、严重锈损的防火梯，结果随崩塌的防火梯跌下。还有一群女工冲向电梯，绝望地拉住电梯的钢缆，却因钢缆断裂，无一生还。许多女工从24至30米高处纵身跃下丧生，许多烧焦的尸体倒卧在缝纫机上。到处是哭喊声，惨叫声，诅咒声，和玻璃碎裂声。共有146名工人葬身火场（她们的平均年龄才19岁），另有几百人受伤，大多是青年女工。 尽管附近几家消防队接到警报赶来，但消防水管喷出的水只能达到7楼，消防梯也只能到达6楼和7楼之间。就在火灾前几个月，纽约市消防局长曾告知州议员们，全纽约50万人中有一半每天几乎12小时在7层以上的楼房里工作，一旦发生大火将无处逃生。事后他作证：法律规定工厂的门必须朝外开，该厂的门却朝里开；法律规定工作时间不许锁门，该厂的门却经常锁着，以便随时掌握员工动向。他还控诉道：企业主协会曾召集会议，阻碍了要求他们加强防火措施动议的通过。 两位犹太移民背景的暴发户工厂主布兰克（Blanck）和哈里斯（Harris）被控杀人罪。他们聘请了纽约市最负盛名且最高薪的马克斯·斯图勒（Max Steuer）律师为自己辩护。但他们之得以无罪开释，最重要的是首席法官托马斯·克雷恩（Thomas CT Crain）的活动。此人向陪审团下达指示，这就差不多确保了判决无罪。1914年，两人被无罪开释了。 美国女工有过漫长的抗争史。车衣女工很早就为争取改善工作条件、减少工时、增加工资而组织了工会。1825年，纽约成立了女裁缝联合会，并于1831年组织了为期5周的罢工。老板们则禁止工人成立工会。和其他工人一样，三角女式衬衣厂的部分女工也只能秘密地成为工会会员。 1909年11月，即火灾前一年多，因为老板开除工会会员，女工们发起抗议罢工，在寒风中排起长长的罢工纠察队，以阻止其他工人上工。她们召集其他厂的工人集会，斗争迅速发展为全市女式衬衣厂工人的总罢工，被报纸称为“二万人起义”。女工冒着逮捕与监禁的危险，同警察和罢工破坏者展开斗争。她们要求：每周工时减至52小时，增加逃生梯，工作场所不得锁门，等等。罢工持续了近一个月，700多名工人被捕并遭警察虐待，不少女工被毒打。最后，有300多家工厂的老板做了让步，答应了工人的要求。三角女式衬衣厂的工人却没有取得任何成果，因生活所迫，只能回到劳动条件恶劣的厂里继续上班。一名缝纫女工描述道：她们从未走过前门，总是排队出后门并接受某男士搜查，“这些人担心我们带走什么东西，因此，总是锁着门。”仅有的“防火设施”是27桶水。这一切都为悲剧种下了祸根。 事后，国际妇女服装工会领导10万人参加悼念活动，沿百老汇大街游行示威。类似的火灾和其它事故还有很多。据官方统计，1914年有3.5万名工人死于工业事故，70万人致残。 “现代人的生产力比野蛮人高出1000倍，而现代人的生活却比野蛮人更加悲惨。”1906年，作家杰克·伦敦在他的小说《铁蹄》中，借主人公之口这样控诉美国社会，痛骂“资产阶级损人利己的可耻的管理方式”。当然，悲惨的不是政客和老板，而是被剥削被压迫的劳动群众。 1907年美国发生了经济大危机，金融濒于崩溃。老板们极力降低成本，提高利润。包括汽车业在内的许多大工厂实行了疯狂加剧剥削的泰罗制，血汗工厂和作坊也四处泛滥。工厂大火就是在这个背景下发生的。 这场火灾促使当局建立“改进工作场所安全委员会”、防火局，检查了纽约1,836个工作场所，通过了《劳动法》，大大增加劳动部监督员编制。对工厂防火也做出相当详细的规定。 上述措施是当时社会改良的一部份。美国20世纪初的这段时期，被官方学者粉饰为“进步时期”。至今我们还能看到“1911年高楼火灾唤醒美国良心，引发系列社会改革”之类标题的文章，似乎工人的尸体和鲜血真的促使“有识之士关注弱势群体”，让老板和政客良心发现，“领悟到生命重于财富”的大道理，还让一向残酷镇压工人斗争、为老板的发财事业保驾护航的政府忽然放下屠刀，变成不偏不倚的劳资仲裁者似的。事实根本不是这样。是工人阶级的抗争之火令美国统治者不能不有所顾忌。改变的只是统治方法：大棒照样挥舞（例如1914年4月，洛克菲勒集团雇用枪手，州长则派来卫队，对科罗拉多煤矿罢工工人实行大屠杀），但也加上了胡萝卜——收买和分化。 “残酷的工业奴隶制度”日益激起工人阶级的叛乱，并使追求劳工解放的社会主义思想广为传播。当时新兴的、激进的世界产业工人工会联合会（简称“产联”）在章程序言中写道：“工人阶级与雇主阶级毫无共同之处。只要千百万工人群众还在遭受饥饿和贫困的折磨，而由极少数人构成的雇主阶级却占有着全部的生活必需品，就不可能有和平可言。”产联某组织者说：“全世界的工人阶级想要取得胜利，他们需要做的就是认识到自身团结的力量。他们只要挽起手臂，世界就会停止前进。赤手空拳的工人阶级的力量比掌握着所有财富的资产阶级要大得多。”他们都明白，不能对政府抱有幻想，只能依靠工人自己的联合斗争。统治者当中的改良派则试图“机智地同社会主义进行斗争并力图改革流弊”，发布一系列新法律，规范工资、工时、工厂安检及工伤赔偿，收编当时保守的劳工组织（劳联）。它还设法让部份工人升到较高等级，作为社会上下层之间的防火墙，但同时，多数底层被剥削者的基本生活条件却无甚改善。 在今年3月25日的官方纪念活动中，某华裔议员表示：100多年过去了，工会和移民工人依旧在为了公平待遇而斗争，当年来之不易的集体谈判权也正在遭受攻击，而大企业却可以收到上百万元的各种政府补贴；如今的工人来自亚洲、中美洲等地，每天面临着低薪和被剥削的处境（这里所说的“剥削”，不是指工人收入低于他劳动创造的价值，而是指工资低于“市场价”。实即“超级剥削”）。 要摆脱权力和资本的奴役，工人阶级仍旧任重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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