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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牙山五壮士是永载史册的抗日英雄。 这场壮烈的战斗背后，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尤其是杨成武与赵玉昆。 一、狼牙山道士的提醒 杨成武，抗战中是活跃在华北敌后的八路军骁将。 1937年底，杨成武在115师副师长聂荣臻率领下进入晋察冀三省交界处，在这里开辟抗日根据地。  杨成武率独立团开辟的是以易县、涞源等县为主的晋察冀一分区。狼牙山区就位于一分区的腹地。 狼牙山区是太行山脉的一部分，具体位置属于五台山向东延伸的一小支余脉，东西约一百余里，南北约六七十里。 在狼牙山五壮士之战发生前一年，杨成武感到这片山区地势险要，可以作为一分区游击战的根据地，亲自带人上山勘察，意欲在这里选取适合屯兵和作战的地点。 狼牙山地形确实险峻，层峦叠嶂，山林掩映，杨成武带着一分区的参谋、侦察员们上山，大家一路走一路赞叹，到处都是埋伏打游击的好地方。但是走着走着，杨成武就感觉有点不对劲。 缺水。 大凡游击战，作战与生存必须兼顾。当年红军在江西打游击战，那里水土丰厚，物产丰富。而狼牙山是典型的石头山，虽说山上也有泉眼，但无法支撑太多部队在这里生存。 杨成武越走越感到不放心。爬上狼牙山著名的棋盘坨时，杨成武等人看到一座小道观。上山前杨成武就听说这里有道士，古人云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山中有道士，给这座险峻之山虽说添不了仙气，添了些许灵气倒是实实在在的。 只是杨成武此行不在寻仙问道，而是了解此山的特点。 来到道观中，大伙惊讶地发现这里只剩一个姓李的道士了。 杨成武问这里的道长们都去哪里了？李道士说，原来这里的老道长，也就是他师父，前些日子去世了，他自己收过几个小徒弟，但因为这里生活条件太差，徒儿们打熬不住，散了伙下山去了。 李道士介绍说，不光他在这里活不下去了，其他几处僧道观宇也差不多。姑姑坨那里曾有一座尼姑庵，香火最盛的时候里面有四五十个尼姑，日本人打来之后百姓久不上山，尼姑们也都散了。 只剩下老君堂那里一座道观，住着一位会武功的老道长，名叫石海中，他还在山上坚守。 李道士一边介绍，一边领着杨成武看了看山上的一口小泉眼，尴尬地说虽然有水喝，但聊胜于无，只靠山上的物产根本活不下去。他大概也知道杨成武此来的目的，说了这些之后，恐怕打扰了八路军首长的兴致，就不再往下说了。 杨成武是聪明人，得知这些情况后，颇有些兴味索然地下山了。 狼牙山确实好险峻，敌人不敢轻易来，但我军也不宜长久在此驻扎，只能作为逼不得已时的暂时落脚地，大部队是藏不进去的，这和江西井冈山有着本质的差别。  所以杨成武后来也没把主要精力放在经营狼牙山根据地上，而是冒着极大风险，在平西（北平以西）的平原地带极可能地扩大生存空间。 扩大生存空间要点有二： 一是扩大地盘。 二是扩大队伍。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华北敌后的主要城市都被日军占据，而狼牙山腹地又无法大规模驻兵，只能在县城与山区的夹缝中尽可能多地占据一些乡村。但因日军时不时进行扫荡，靠近县城和铁路的乡村经常被日军夺走。 扩大队伍相对来说容易一些，华北敌后有许多杂牌武装，在中共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号召下，很多抗日队伍都在向八路军靠拢。 后来令杨成武耿耿于怀了十多年的大汉奸赵玉昆，就是这时候投奔八路军的。 二、赵玉昆始末 赵玉昆，河北易县人。早年间在东北军中当过兵，九一八事变后随东北军退入华北。1937年七七事变后，赵玉昆所部被打散，逃回易县老家。 此人也是个颇有志气之人，目睹日军在中国土地上无恶不作，他没有选择潜踪缩首甘当亡国奴，而是在本县扯旗召兵，打着中央军的名号，拉起一支数千人的队伍。 赵玉昆自称华北抗日第十路军总司令，手下五千多人马，编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团。 论起兵力数量，赵玉昆远比刚进易县、涞源一带的杨成武独立团多。双方又不是一个系统出来的，赵玉昆本来对杨成武并不怎么感冒。 但短短一年多，杨成武所部迅速从不到两千人发展到近万人，这个建军速度吓坏了赵玉昆。 赵玉昆自己的部队，从开始招兵买马到五千人，虽说速度也不差，但到五千人时遇到瓶颈，无论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再扩大部队规模。 赵玉昆的参谋长宋学飞是个聪明人，当年在东北军中当过营长，有一定头脑。经过对比，发现了他们部队和八路军的差距。  其一，八路军是正规军，背后有政府法令作依靠，号召力强。 其二，八路军与老百姓关系好。 其三，八路军官长与士兵讲究平等一致，吃得穿的都一样。 其四，八路军战法灵活，对付日本人很有一套。 其五，八路军是真打鬼子，不是挂羊头卖狗肉，深受老百姓信任。 这几条，除了第一条赵玉昆还能勉强和八路军有一比，其他样样都不行。而且如果想找别的原因，还能再找出来五条、十条甚至一百条。 人家八路军不光能吸收农民子弟入伍，还能感化同样打着抗日旗帜的杂牌部队。规模快速扩大，那是应当应份的。而赵玉昆的“十路军”却无法望八路军之项背。 再加上这位一分区司令杨成武，虽然才20多岁，却是个见识超卓、骁勇善战、高深莫测的厉害人物，易县一带活跃的赵侗、孟阁臣等杂牌武装都被他拿下，赵玉昆思来想去，既没有和杨成武分庭抗礼的底气，也没有自成一派和日本人干到底的勇气，便率队投入八路军麾下。 杨成武很高兴，接纳了十路军，将这支部队统一按八路军编制改编为第五支队，下面的十几个小团重新整编改成三个团。 三、改造十路军 赵玉昆心眼很多。 投入八路军前，给杨成武提了三个条件： 第一，要发军饷，同时伙食标准要比八路军高一倍。 第二，要他的三个心腹马佩然、韩宝书、翟秀峰当改编后的团长。 第三，允许五支队自由活动。 杨成武痛快地答应了第二个，勉强同意了第一个，坚决驳回第三个。  第二个没得说。第一个，关于发军饷，那是国民党军的做法，我军自红军时期就没有军饷只有津贴，不管干部还是士兵都没有。 第三个更是无法接受，杨成武大义凛然地说，既然归顺八路军，就得统一接受聂司令的指挥。 赵玉昆悻悻而退。 赵玉昆对第三个条件最在意。以往他率队进行所谓的抗日，固然打过日本鬼子，但更多的是利用军队在易县附近一带征粮要钱。 他平时不与部下住在一起，单独住在一个地主大院里，里面藏着搜刮来的民脂民膏。他和易县一带的财主、土豪、匪首全无二致，有钱了之后娶小老婆抽大烟。 军队是他的生财之源，打劫、强征则是他的生财之本，杨成武不许他自由行动，也是考虑到十路军之前的所作所为不像正规军队，能接纳他们作为正规军已经是捏着鼻子忍恶心，哪能还让他们为所欲为呢。 赵玉昆因为此事本就心存不满，后来发生的事，又令他从骨子既畏且惧。 杨成武派来了政工干部。 十路军原来的团长、营长、连长等都是赵玉昆的人，但政工干部都由杨成武委派。政委、指导员等来了之后，这些人风风火火地开展思想教育、谈心、发展党员，一夜之间各连都成立了党小组。 这些人说话实在，待人谦虚，懂理论讲原则，知识面广，干事有分寸，关键是宣传鼓能力特别强，很快就把广大士兵争取过来了。 赵玉昆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他完全没有办法和政工干部们比嘴皮子，更没办法和他们比实干。打仗的时候，这些平时嘴皮子功夫特别厉害的政工干部，一个比一个能冲锋，不怕死。士兵们自然而然对他们非常佩服，时间不长，就对政委、指导员和党小组长们死心塌地。 赵玉昆这才明白，八路军这面响当当的旗帜，是靠这些人撑着的。 他融入不了这样的体系，也拒绝融入这样的体系。 以前的士兵，本质上都是他赵玉昆的奴仆、私人劳动力，生杀予夺、升赏惩戒一出己意，现在全变了。虽然部队战斗力以肉眼可见的战斗力提高了，但赵玉昆一点高兴不起来，战斗力再高，也不是他自己的，再也不能给他提供源源不断的财富了。 但这番心思，他根本无处去说。 八路军部队向来就是这样，不是某个人的私产，而是听党指挥的革命集体。杨成武虽是一分区的创业司令员，他也不能为所欲为，也必须按党的纪律、按部队的规矩办事。 四、离心与背叛 赵玉昆与杨成武逐渐产生了二心，他好歹还沉得住气，心里不满，行动上暂时没有表现出来。 但他的几员大将忍不了了。 赵玉昆手下头号心腹李蛮子，是五支队司令部参谋主任。由于赵玉昆和参谋长宋学飞面和心不和，司令部的主要权力都掌握在李蛮子手里。眼看部队都被八路军同化了，李蛮子有一天突然逃跑了，连带着一个侦察科姓孙的科长也逃跑了。 后来据查，这两人都有国民党特务背景。 表面上看，这两人逃跑是因为八路军不发军饷，他们穷得过不下去了，实则是对八路军不认同。 杨成武以此为切入点，下令五支队进行整训，全都离开生活相对舒适的村子，搬到狼牙山区去住一段日子。 这件事成为赵玉昆最终决定叛变的导火索。 进山之前，赵玉昆反复向杨成武说情，把一个火力最强的加强连留下来，把守他住的那个小山村。杨成武起初不同意，但考虑到大局，还是照顾赵玉昆的情面留下那个连队。 谁料赵玉昆贪心不足，亲自看了一圈，发现有一个山口兵力薄弱，又向杨成武开口再留一个排。 杨成武果断拒绝了。 为此两人闹的很尴尬。 五支队进山之前，杨成武请赵玉昆到一分区司令部来开会，商量整训的事，其实是想缓和一下关系，劝导赵玉昆一定要以抗日事业为重，少一些个人享受。 赵玉昆心怀鬼胎，以为杨成武要对自己下手，带上他的心腹保镖队，约定过了中午12点他不出来，保镖们就进去抢人。 杨成武多说了一会儿，超过赵玉昆的时间点，保镖们果然闯进司令部，堵着大门大声叫喊，要杨司令放人。 杨成武出来喝问出了什么事，保镖们兀自叫嚷把赵司令放出来，否则就打。 杨成武也是威风八面的大将，什么阵势没见过，怕过什么！他心知是赵玉昆搞鬼，眼睛一瞪，大喝一声都给我滚开。 保镖们当场就被震住了。 赵玉昆赶紧跑出来，装模作样地大骂手下们不长眼，灰溜溜地带人回去了。 此事过后，一分区的空气相当紧张。宋学飞多次提醒杨成武一定要小心赵玉昆。 五支队的政委王道邦也说，我们能拢得住下面的士兵，但赵玉昆我们管不住。 杨成武看在赵玉昆曾经抗日的功劳上，以及他主动归顺，一直没有痛下决心采取行动。 令人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春节前，赵玉昆借庆祝十路军归顺八路军一周年之机，说要办一场大宴，请一分区所有团、营级干部来庆祝一番。 赵玉昆为人阴险，善于伪装，表面上一直是大大咧咧的粗汉形象，他又舍得花钱，经常给一分区各级干部送礼，平日里关系处的还不错。 所以这次大摆宴席，请各级干部时，大家都觉得可以去庆祝一下。请示杨成武，杨成武说我就不去了，除夕我要留在司令部值班，大家想去的自愿。 结果，自一分区副司令高鹏以下，几十名团、营级干部都去赴宴了。 这场宴，是妥妥的鸿门宴。 赵玉昆打算杨成武等人一到，宴上直接开枪打死，谁知大小干部来了这么多，唯独杨成武不见踪影。 赵玉昆一边喝酒一边嘀咕，他的心腹们也不断来请示，动手不动手。但直到宴席结束，赵玉昆始终没敢动。 这边杨成武也有点担心，去赴宴的都是团长、营长，统军带队的主官，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杨成武在指挥部一直没敢睡，直到高鹏等人带着酒意回来了，各部队都报告他们的团长、营长们都回到本单位了，杨成武这才放了心。 后来杨成武分析赵玉昆没有动手的原因，大概有这么几条： 第一，杨成武坐镇司令部，一有情况便可调兵包围赵玉昆的驻地。 第二，十路军大队人马都已调开，赵玉昆手中只有一个警卫连，而他的外围有一分区的两个团，他跑不出去。 第三，一分区赴宴的干部们都带着枪，宴席上发作起来，也够赵玉昆喝一壶的。 五、狼牙山五壮士 但坏消息很快就来了。 当晚，赵玉昆就带着人逃跑了，而且把支队政委王道邦也拐走了。 原来他估摸着一分区的干部们回去之后，杨成武的弦肯定就松了，于是对政委王道邦说，还有一个四百人的游击队没有进山，我亲自去给他们动员。 王道邦疑心赵玉昆有变，带着几个可靠的警卫员跟着赵玉昆一块走了。途中正好经过参谋长宋学飞的老家，当时宋学飞父亲病逝，他在家中操办丧事。 赵玉昆简单吊丧后接着走，王道邦竭力劝说不如在宋家等一夜，或者就近到一团三营的营部去住一晚，再往外走就靠近日占区了，危险。赵玉昆却执意要走。 宋学飞一看情况不对，假意让王、赵二人先去，他料理了家事马上就赶上去。赵玉昆连夜赶到了游击队，当即下令让大家跟着他去投降日本人。 王道邦趁乱溜了出来，正好宋学飞也带着人来接应，两人飞奔回一分区司令部。 赵玉昆情知留不住王道邦和宋学飞，也不管那么多了，带着一部分愿意跟他投日的人跑到保定，投降日本人了。 这件事在晋察冀是一件影响非常大的事。 杨成武因此受到聂荣臻的严厉批评，责令他赶紧抓好内部整肃，防止再出类似事件。 杨成武反思这件事，赵玉昆存心不良、意志不坚固然是主要因素，但一分区整训杂牌武装的步子确实有点太快，那些旧军官、土匪出身的人，要他们思想迅速转化过来也确实有点脱离实际。杨成武很是自责。 念在赵玉昆归顺八路军后收敛很多，以往的恶行全都收了起来，而且给一分区提供了不少粮食、弹药和兵员，就没有派锄奸科去刺杀他。当然，这也是出于稳定原十路军官兵的现实考虑。 然而这个一念之仁，终于酿成大错。 赵玉昆投敌叛变后，本性中的恶念失去约束，立即变成一头无恶不作的禽兽。 日本人赏给他一个保安团团长的职务，让他带着伪军四处破坏八路军的根据地。易县、涞源、定兴等几个县都被他带队攻破，定兴县县委书记都被他抓住活埋了。 1941年日军进行大扫荡，赵玉昆再次充当急行锋，引导日军进入晋察冀一分区。他久在易县，又对一分区了解甚深，日军在他指引下进攻非常快。杨成武根本无法抵挡，赶紧把部队分散转移。 在狼牙山腹地转移时，狼牙山区缺水少粮的短板暴露出来，杨成武无法依托那里打游击，被迫向西一退再退，一分区根据地丧失了近八成。 一分区一团担负殿后任务，留在最后，被日军咬住，部队损失很大。 一团的一个班为掩护大部队撤退，爬上了狼牙山高处，最终在棋盘坨被日军包围，在班长马宝玉带领下，这个班打光所有子弹后，涌身跳下悬崖。这就是壮烈的狼牙山五壮士。  杨成武为自己的一念之仁后悔不已，若是早早地派人把赵玉昆杀了，何至于有这么大的损失。 赵玉昆后来窜到日军保卫甚严的保定城中，深居简出，不敢露面。 日军投降后，赵玉昆改名换姓在北平城躲了起来，为防有亲戚故旧认出来，他用滚烫的黄豆把脸烫出许多麻子。 但无济于事。新中国成立后，聂荣臻担任北平军管会主任，下令缉查捉拿抗战以来的汉奸、国民党特务和伪警察等，赵玉昆还是被揪了出来，经审判后被枪决。 杨成武晚年在回忆录中提及此事，自嘲是靠不馋嘴躲过了这一劫。若是当年没忍住，一起去吃这顿大餐，那说不定整个一分区都毁在赵玉昆手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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