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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与恶的距离| 人性并无属性,只是理解这人间的一种途径

 纪慈恩工作室 2022-07-07 发布于陕西

■文| 纪慈恩

■图| 网络

■编| 小树

我第一次公开坦诚自己有黑暗是在一次演讲中,我的心在砰砰砰地跳,尽管讲的很自然,但是我知道我心里的不安,害怕什么?被评判吗?好似不是,被攻击吗?好像也不是。那是什么?很多年后,我觉察到我所害怕的是人性,我害怕看到自己身上有着自己不接纳的人性,或者说,我并不想接纳人性中的黑暗也在自己身上有所折射。

我们都不愿意承认那些赤裸裸的黑色,其实我们都很难避免。

我真正的成长是从我坦荡荡的承认我的黑暗并且没有羞耻感开始。

在面对很多抨击抛弃自己孩子的父母的时候,我曾经试问过自己,如果你有一个要花200万去治病的孩子,你是不是誓死也不抛弃他,我……沉默了,我的幸运只在于我不需要做出选择,并不代表我的选择更高尚。看着他死也让他死在有爱的母亲怀里、和放他在外面能够活下去,哪个是正确答案?我不知道,哪个更人性?我也不知道。

它只是不同的层面,都有善,也都有恶,只是我们够幸运,可以找到善与恶的平衡点,但是有些事情,无法平衡。

很多年,台剧始终盘旋在情情爱爱的层面,而《我们与恶的距离》无疑是今年最佳台剧,剧中每一个角色都有它的多面性,你很难用“善”或者“恶”单一的去概括,每一个角色都让你恨不起来,每个角色都看得到自己人性中的光辉与丑陋。

人性像是一道考试题,在你人生无数次的考试中,它随机出现在每一道题里,每一门都有它本来的功课,在“人性”的干扰下,你的选择,决定着你的生命分数——所有的选择都暗中标有价格,可能仅会在你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你才会知晓其中的标价,或已毫无意义,于是,你只有一种选择,就是好好经历每一件事,不问结果,无所谓代价,就是去经历。

一起精神病患者随机杀人的案件,几乎毫无悬念,谁是凶手,命运如何,都早早的展现在观众的视线中,带来一场公正的审判——人性的审判。

受害者家属

贾静雯饰演的受害者妈妈宋乔安,开篇以雷厉风行,不敬人情的职场人的形象走入公众的视线,若在其他的故事背景下,弹幕中已一片抨击和批判,在这里,剧情还没开始,观众就更早的进入到了主人公的视角里,在受害者家属的身份之下,所有的一切显得合情合理,“宽容”似乎也有了更广阔的维度,那时我在想,为什么一定需要“悲惨”才可以更包容?而“情绪”为何不能宽容地被允许?所有事需要理由,而这个“理由”又有着怎样的标准?

片子第一幕,就在书写“人性”,整个片子,或者整个世界都不能单一地用对错来理解,这大抵就是人性的一部分吧,被世界的主流价值观认定的“理由”更容易在这人间立足,无理可循,没有人,没有法律,没有制度规定着某些规则,我们便默认于某些规则,它大概就叫做人性。

而高贵的人性大概是——我看到了人性的瑕疵,然后用生命本身的信仰和力量去效忠于它——不是战胜,不是避免,是以敬畏的心态去接受它的存在,然后以人为的力量理解它的存在。

宋乔安的下属李大芝是随机杀人案的罪犯的妹妹,在枪决之后,在李大芝携父母躲到乡下准备开始新生活的时候,宋乔安派人跟踪李大芝,在摄像机面前,揭露他们的身份,质问他们的感受。

宋乔安的行为,表面上看她作为《品味新闻台》的负责人以新闻人的角度抓到在本案中最有价值的新闻信息——杀人犯在枪决之后,他的家人是怎样的姿态?但不可否认,其中有她的情绪,她的愤怒,她在受害事件中的悲悯,她知道李大芝是罪犯的妹妹的转嫁仇恨,这份“恨”可能也包含了她对李大芝的愤怒——你为什么要成为我的下属,时刻点醒着我的伤口,“恨”中也有着很多复杂的情绪,也尽显了她的“恶”,但这份“恶”被接纳,被包容,被合情化,这是从人间的角度来看,但从上帝视角,恶就是恶——从某种程度上讲,每个人心中都有恶,只是我们没有机会爆发,在和睦,安逸的生活中,它沉睡的很扎实。没有谁比谁更高尚,只是你是否幸运,一生都没有遭遇一件事让你的“恶”浮出水面。

乔安也没有错,她不过是在正常的由她的系统支配着它本来就存在的东西顺应它的发展,配上合情合理的理由,更使得“人性”没有那么不堪。

但受害者并不能完全被定义为受害者,她也可能是加害者,也在用“恶”的方式满足自己的诉求,每个人都在几个位置中不停的轮着坐。

罪犯

所有的罪犯都是“错误者”,这毫无疑问,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他都错了,是的,这一点,从古至今都无需讨论和辩解。

那我也试图从另一个角度来理解罪犯本身。

那是另一个视角,几乎不是以一个人的视角,我们跳出“人”——如果人类只是万物的一种,而且是微小的一种,我们尽可以看到更多的可能。

一个精神病人,他的“灾难”,谁应当来给他一个交代?我们知道患有精神病的人多数来自于遗传或遗传基因中的概率更高,他的失智,他的扭曲,他也无能为力。他对自己的命运是否也有过恨意,他对世界带给他的命运,是否也心生仇恨,我们当然不得而知,同样也是世界观中是否“合理”的“理由”,这个理由,自然不能被认可。

所以,他错了,他应当受到惩罚,千刀万剐可能都不足以弥补他的罪行,我们看到结果了,结果代表着一种“对错”,可是,其中的原因我们也试图去理解,才能让我们看到世界的本质。“我也没有办法”、“我也控制不了”的那个部分当然也得由他自己来买单,买单是一回事,我们也应当去看到它带给我们的另外一种世界的维度,不是理解,更不是包容,就是看到世界的样子有着很多种,不需要认同,就是我知道,它是这样,我知道,有这样,也接纳世界是这样的,结束。

不是为任何人辩护,只是看到世界中的边缘,以此帮助人类认识世界以及那些我们不能理解的人性。

辩护律师

所以我才喜欢片中的那个律师王赦,他专为精神病杀人犯辩护,家庭的反对,民众的攻击,受害者家属的恨意,他没有想帮罪犯脱罪,他只想探究原因,避免更多的错误。

所有人都不理解他。

我在他身上看到了社会工作者的光辉,在这个社会中的大部分人都在解决一件又一件事,你杀了人,枪决你,你受到应有的惩罚。

如果社会中的职业者不过是在做着这样的事情,那我们永远无法改变这件事,在事件中,没有人是胜诉方,罪犯被枪决,罪犯家属一生都无法摆脱,受害者永远的离去,受害者家属一生的痛苦,民众一次次的愤怒,没有从中学会思考,社会的恐慌,政府的压力,媒体的敏感,年复一年的继续下去,杀人的依然在杀人,受害的永远在受害。

而有理想的社会工作者,就像王赦律师一样,他不断地接近罪犯,不断地促使罪犯和家属见面,他希望找到答案,他想知道他们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他想找到精神病人的灵魂,去改变下一个悲剧,精神病人的世界也应该有“善”的部分,他想唤醒那部分,他想找到一种方式,纵使无法改变精神病的命运,也可以在这样的命运中找到一种得体的方式让他们在这世界中得以生存,并不伤害任何人。

片子中并没有提及,只是我在想,精神病人的“恶”,有没有我们的“恶”?我们恐惧,躲闪,歧视,带着偏见对待精神病人,我们的行为有没有在精神病人的“恶”中起到一些作用?

我不知道,只是我想试图知道,如果我更深刻的知道了,有没有可能改善,以这样的方式避免悲剧,是否比一次次的枪决、愤怒、仇恨会更彰显社会工作者的意义,而社会是否才会变得不同?

我们抱怨世界的黑暗,可是,我们是否真的为光明努力过?

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在这份努力中有自己的位置,我想,这,叫做公益人的理想吧。

罪犯家属

在整个片子中,这是一个很被动,很无奈,很无辜的角色,但又不能完全撇清。

儿子的杀人,父母应不应该承担责任?

是教育的失败吗?

父母也是勤勤恳恳,善良温暖的好人,他们的女儿李大芝也是有理想,有正义,有底线的新闻人,把孩子的失败归结于父母是否是公平的?

罪犯的妈妈说,“谁都不想养一个孩子养了18年是为了养一个杀人犯”,他们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可是他们仍然要承担责任。

罪犯的妹妹,则是另一个无辜的角色,如果说她的哥哥的恶行有父母的责任,那身为妹妹,她又为何要承担呢?妈妈为了让她开始新生活远离她,独自承担“杀人犯家属”的责任,给她更改姓名,让她忘记她的亲人、开始一个年轻女孩应有的人生,她后来被扔鸡蛋,被攻击,被乔安“报复”,她又错在了哪里呢?

所有你解释不清楚的事情,人类无法说明白的事情,我们都可以归结于“人性”。

很多事情不是因为“错”才应该去承担,人世间很多事情,发生了,就要承担,不管你有没有过错。

我在19岁经历安乐死事件的时候,我身边有一个好朋友,她和我说,“你的事情让我太沉重,我要离开了。”她让我失去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陷入到万劫不复的深渊中,我自然是怨过她的,她自然也是委屈的。

我没有错,我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我没有能力快乐和“正常”,我只能沉沦。

她也没有错,当年的她,也仅19岁,她就是没有能力承载这样的事情,她选择离开,是对的。

可是,我们都受到了伤害,我在最困难的时候被放弃,她在无能为力的时候造成对别人的伤害也很委屈,她也已经尽力,可是伤害就是发生了,裂痕就是无法避免的发生了,谁来承担这个责任呢?

很多年后,我们再次坐在一起的时候,我说,“要怪就怪这件事发生在一个我们都没有能力承载的年龄,老天,只能你来背黑锅了。”

这大概是世界的真相之一吧,对与错,是人类的判定标准,但对于这个宇宙来说,有些事就是要发生,不以人类的逻辑为准则,不问为什么,就是接受世界的另外一个层面有我们暂时理解不了的维度,就接受。

媒体

李大芝的台词中让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句是,“你们媒体杀过的人不比我哥哥少。”

带着情绪,也带着理智,直击真相。

很多时候,我害怕媒体,或者说,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有着一把双刃剑,而媒体的这把双刃剑太敏锐,一不小心,甚至不用不小心就可以伤及,也许是一个人的一生。

我们不要谈“公正”这件事,上述的本片中的每一个人物,都无法“公正”,公正,也是有条件的。这大概是本片的视角选择,每一个角色,都离“善”不远,也离“恶”近在咫尺。

媒体是用你可以搜寻到的“证据”而形成的“观察者”,是有着惯用思维的观察者,但是,“证据”和“真相”不能划等号,而在新闻事件中的“证据”可能是情绪,行为,语言——这些东西有着太多种纬度和可能,而我们用着我们以为的或者通用的模式形成“证据链”,显然是滑稽的。

“媒体只报道事实本身。”可,什么又是事实本身?

一位老教授极力反对化学治疗,管子,机器,可是他在生命最后几天一定要我们抢救他,旁观者说,“你看,他只是说说,他自己也不想死。”

但只有我知道,他真正要抢救的原因:他预估自己的死亡时间很有可能和他女儿的生日撞上,他央求我一定要想办法帮他撑过那一天的凌晨,他不能死在女儿生日这一天。

事实是什么?

一个观察者是很难准确裁定的。

而在所有的不准确中,就带来了伤害。但是,媒体本身也没有错,他们只是在履行他们的职责,用惯有的思维去看待一件事,大抵也可以叫做人性吧。

比起对与错,“有条件的对与错”可能更合适,比起善与恶,尊重人性的瑕疵,善待人性的光辉,也许更能接近于理解这个世界。

我尊重人性的瑕疵——在那个我也不受控的部分里,我接受“我就是这样”,用其一生去唤醒世界上独一的自己的灵魂,让其回到它应有位置中,和它的“恶”谈一谈,找到和平共处的方式。

身处于这人间,不需要干掉谁,有些东西存在在你体内,或是监督,或是帮扶,或是警觉,“战胜,打败,干掉”要花费太多的力量,这样力量的消耗会破坏我们生命的主系统,让其的功能磨损,我们只需要找到一种方式和之和平共处,不让它来伤害这人间,大抵这是“人性”的存在的意义吧,这大概是我对待世界的态度。

衣食无忧,老有所终,甚至完成自我,我都不太认为这是活着的意义,真正的生命不是这个层面,是什么,我也不太知道,目前我所理解到的大概可以这样来概括——选择一件让我自己欢喜的事情,以尊重的心态去经历,以此来探究这个世界试图想要我们知道的一切,而“人性”便是参与在其中的“难题”,它或许带来了伤害,同时,也帮助我们理解这个世界,有一日,或许我会明白,它并没有任何属性,只是理解世界的一种途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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