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纪慈恩 ■图｜ HOBAN ARTRIUM ■编｜ 小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对于“心愿”有了一种紧迫感，似乎是灵魂深处深深地感知到——这个时代“物是”都好像不常见，而“人非”就更容易了。 我们爱说“等我退休以后”，可现实却是——早龄化癌症的快速爆发，很多人根本等不到退休就躺在了病床上； “等我有钱以后”——不是没有这一天，是社会的浮躁和压力，“有钱”的定义每天都在颠覆； 等到——不是妈妈走不动路，而是她已经对远方不感兴趣了；等到更容易的时候——不丹是一个神奇般的存在，它的神奇在于没有被人打扰的时候的“纯净”，为什么没有人打扰？因为消费很高，因为签证很严格，而当有一天，它更便利了，它就不是今天这个样子了，所以你等来的不是最初的你想要的了。 在5月的某一天晚上，闲来无事上大麦搜搜我想听的那几个人的演唱会，而李宗盛——很久没有出现，应该不会有吧，一搜，惊喜发现：有！当时仅有最贵的票，但也二话没说就买了。 当时有朋友说，是不是太冲动了？ 李宗盛已经61岁了，错过了这一年，他再出来开演唱会的可能想着都没有底气，错过之所以悲壮，可能真的就是因为“你”的选择，不是“他”的缺场。
我一直有几个想听的演唱会——在怀念青春的时候，总要找到一些证据，这些歌大抵就是证据，而好似还欠青春一个仪式，于是，听演唱会似乎就可以称之为一个仪式，而在所有的“仪式”里，李宗盛的演唱会无疑最像是仪式。 李宗盛一出场，他说，老朋友们，终于见面了——听得懂他的歌的人，不是有故事的，就是有年龄的。 他的整个演出以他的时间线为演唱顺序，表面上是他对他人生的交代，实则也是每一个听众对自己人生的纪念。 1991年，他讲到一个憨厚小生初入歌坛，没有发言权，默默地也以妥协的方式生活在歌里。他唱歌的时候，常常在与下一句衔接的时候，有一个似有似无的“哎”发出，好似没有——因为时间太短，速度太快，但听了很多首之后，你确定是有的——因为那一声叹气，听得懂他歌的人也大抵是熟识的。 唱到1995年，他用“林忆莲时代”来形容他和林忆莲的关系，台下一片呜吁声，他笑谈着说听众“八卦”，他用一句歌略过“可是谁又真的关心谁”，他坦坦荡荡地提及让世人窥探的情感经历——他并不觉得分开是一种伤口，它就是一段经历，过去多年以后的今天，我也承认它的存在，它是世人的记忆，是她的过去，是他的事实，谁都无法诋毁。
平日，我喜欢形容李宗盛为“老李”，毕竟在他的歌里听得到沧桑。但整个演唱会，李宗盛自始自终都形容自己为“小李”，那么的轻描淡写，他是谁不重要，世间给了他怎样的赞誉也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他的歌曾经抚慰过你，就可以了。 后来才发现李宗盛那么动人，是因为他写的爱情里从不哭诉自己的付出，多的是对曾经的反思和岁月流过的一声轻叹。而在其他的情歌里尽都是——倾其所有仍然得不到你的哀怨，太不体面。在老李的歌里没有——我爱你的时候是真的，我不爱你的时候也是真的，就接受。 一辈子爱一个人，我没有这种天赋，“我永远爱你”对我来说是一种沉重的负担，我不需要，我需要你爱你自己胜过爱任何人。 《新写的旧歌》无疑是我最期待的一首歌。 这是一首书写父亲的歌。 李宗盛最让我着迷的原因之一是在他的歌里没有或者不完全是至高无上的赞扬。有很多书写亲情的赞歌，无疑是无私的付出，伟大的情感——这是真的，但并不是全部。 在我心里，李宗盛和莎士比亚很像，在他们的作品里，好人也常常有恶的念头，反派也有突然惊觉人性的部分。我觉得这才是人，而在中国的大部分文学作品里，好人就是极致的好，坏人就天生是坏人。 所以，才热爱李宗盛。 在这首歌里，不是纯粹的歌颂——他承认很多时候的父子关系更像“甲乙”，这也确实是中国式父亲的很常见的现状，至少我也是这样的，曾经想过，如果没有母亲这个角色的连结，与父亲的关系会不会连甲乙都算不上。 在这首歌里承认了思念和自己也有的“过失”，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也是了不起的，坦诚自己的瑕疵，却没有传统枷锁的自责——因为自知，这是两个人共同造成的结果，我们都应当承担责任。
不过分的渲染，不给予超乎现实的赞扬，在那个恰当的位置上，好好的珍藏。 很多时候，人对分寸是模糊的，我们喜欢美好的东西——当美好到来，把自己的热情一次性支付，给予了美好太多不属于它的赞扬；我们不喜欢悲伤，我们用力的抵抗它，我们也给予了悲伤不属于它的位置。 亲情很美好，但也并没有伟大到至高无上，它仍然是平凡的，而平凡本身就是美好的，很多标签看上去是赞扬，其实，要么是要求，要么是控制，而我只打算在合适的位置上保持适宜的距离。 这首歌结束之后，听众鼓掌了很久很久，久到老李喊停，我想，听众传达的是失去爸爸的慰问，而老李传达的大抵是——失去是一件平常的事，我敬畏它，但也接受它。
李宗盛的歌，更像是用旋律和你唠嗑，李宗盛的演唱会，也不过是借用他的歌和你讲述一个小李的人生，没什么不同，不必捧得太高，然后告诉你，接受吧，人生除了接受，并无选择。 这是我听过的最像是人生的一场演唱会，我的清单完成，也借此告诫自己，想做的，去做，就这样，没有其他。 这些老家伙，都来开演唱会吧，听得懂你们的歌的人都到了买得起演唱会的票的年龄了。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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