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翻开路遥同乡，路遥纪念馆研究员、作家王刚编著的《路遥年谱：我渴望投入沉重》一书，我没有想到自己会失去控制，流泪不止。这是一本路遥不平凡一生的记录，他的童年、他的创作、他的思想，无时无刻不荡涤着几代人的灵魂。
1989年元月5日，王安忆在《黄土地的儿子》一文回忆，他去陕北的路线都是路遥策划的，到了任何地方只要出示路遥的信，都会受到热情的接待。他们中间大多是一些基层的干部，与文学无关，对于他们来说全世界的作家只有一个，那就是路遥。他们是以那种骄傲又挚爱的口吻说的，我们的路遥。 一、在困难的日子里 路遥的文学创作深深扎根在陕西这片厚土之上，它滋养了路遥，也给于他更多的苦难。1983年路遥小说《在困难的日子里》发表，很多人认为这是饥饿文学，而路遥认为这是温饱文学，精神上的温饱。回首路遥的童年，《路遥评传》里评述路遥早期的苦难大多是环境给予的，后来的苦难是主动向生活索取的。1949年12月2日，生在陕西省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家庭贫困只有一床被子，父亲将他过继给大伯，三岁发高烧，七岁砍柴落崖，贫穷饥饿一直伴随着路遥的童年，在外面被欺负，家里被父母打骂，只有奶奶是他童年温暖情感的来源。小学因为没有笔纸，最不爱上美术课。自己的养母讨饭供孩子上学，在村里的帮助之下，一波三折，才上了中学乃至大学。中学阶段因为饥饿常常头昏眼花，常常需要接受同学的关心和援助。物质的贫穷，亲情的缺失，造就了路遥敏感内向，倔强忧郁的性格。
贫瘠苍凉的黄土地，让路遥过早体验到了苦难，而昂扬悠长的信天游，陕北人民的生命文化，又给予他源源不断的创作动力和来源。古希腊哲学家德漠克利特：具有一个好灵魂的故乡，就是整个世界。小学的路遥给同学起绰号，编顺口溜，这应该是他最早的创作，中学时在图书馆，他阅读了大量的古今中外名著，文笔卓越的他参加各种活动，倾注了自己的一腔热血。回乡成为农民是他人生的低谷时期，他开始对过去进行痛苦的反思。将招工指标让给初恋，后来初恋受挫，和当时所有知识青年有着共同遭遇的他，开始进行文学创作，将笔名定为陆遥。从此陕西文学有了一个年轻人的代表。他笔耕不辍，陆续创造出一系列优秀的作品，中篇小说《人生》，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和其他陕西作家陈忠实贾平凹一起，掀起了陕西长篇小说创作的第一个浪潮。 和现代排行榜上的，赚得盆满钵满的作家们相比较，路遥的一生基本上是贫穷，捉襟见肘的一生。而陕西人天生的豪爽，对朋友的肝胆相照，又让他对金钱视若无物。1991年3月，路遥奔赴北京领取茅盾文学奖，弟弟凑了5000块钱送到火车站。那时的奖金只有5000块，领完奖路遥宴请文学界朋友，结果一顿饭把5000块奖金都吃完了。他人生中唯一的一张存单，就是北京和陕西省给他的奖金，他以孩子的名义存进了银行，只有1万元。 路遥的一生都没有脱离物质上的贫穷，他用文学创作为自己打造了一个富足的灵魂，感动着一代又一代的读者。 二、文坛上真正的苦行僧 成为一名编辑后的路遥，把作家柳青、杜鹏程、李若冰当成自己的精神支柱，他把柳青称为“我的文学教父”，在这些作家精神的指引下，路遥忍受着病魔的折磨，用自己的青春和生命完成了自己的文学巨著。
路遥的文学创作可以说是自毁式写作。十三万字的中篇小说《人生》，他构思了三年，几度易稿，将自己关在招待所用了二十一个昼夜，每天工作十八个小时，每天只有三四个钟头睡觉，以至于招待所的所长认为他神经错乱。出版前修改作品的十天，他几乎没有离开书桌。《人生》面世后，作家陈忠实回忆自己阅读《人生》“是一种瘫软的感觉”。 创作《平凡的世界》时，他携带两大箱书籍材料、十几条香烟、两罐咖啡，扎进陈家山煤矿体验生活进行创作。早晨从中午开始，一天抽两包烟，思考写作时候，手上也要有一只燃烧的烟卷。整个下午，除了上厕所，其他时间都一直坐在书桌旁，孤独漫长的创作中，托尔斯泰的《通信录》是他最大的安慰。一稿，二稿，修改，他的创作就是进入周而复始的沉重。这种作息不规律生活，严重透支了作家路遥的身体。他打算用自己的作品给这个时代一个深厚的交代。创作过程中的路遥，几乎脱离了家庭、朋友、社会，只有疾病与他为伴。如果不是身体上的病患，他还有一系列的写作计划，他还想一个人躲在深山老林里，回到深远的历史和宽广的现实生活中，思考宇宙与人生的意义，他想永远沉浸在生活的激流中坚持到底。
《路遥文集》后记里路遥是这样写的：这五卷文集可以说是我四十岁之前文学活动的一个基本总结，其中包含着青春的激情，痛苦和失误，包含着劳动的汗水，人生的心酸和对这个冷暖世界的复杂体验，更重要的它包含了我对生活从未淡薄的挚爱与深情，至此我也就可以对我的青年时代投去最后一瞥，从而和它永远告别了。 这部《路遥年谱》可以说是回望路遥，研究路遥一生的重要文献，路遥的著作、信札、朋友文章等等，都放置在新中国文学史整体发展脉络之中，努力还原出一个真实的路遥。一个作家如何走过他的一生，是后来读者与研究者在阅读品鉴其作品时不能忽略的问题。路遥如此热爱着这个平凡的世界，我渴望重新投入一种沉重，只有在无比沉重的劳动中，人才会活得更为充实，这是我的基本人生观点。路遥的文学创作，路遥的精神世界，依旧可以指引着现代社会思想走向。《人生》、《平凡的世界》进入现今很多人的必读书单，就是一个证明。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