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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宋史》卷三百六十五《岳飞传》论曰“飞与桧势不两立，使飞得志，则金仇可复，宋耻可雪；桧得志，则飞有死而已。高宗忍自弃其中原，故忍杀飞。”岳飞生于当时，不容于君相，掣肘断头，皆必然也。观高宗之任用黄潜善汪伯彦秦桧等人，其又何尝有志于中原哉？中原本非其所有，又何得云自弃其中原？而徽、钦二宗乃其父兄，远在沙漠，俯首系颈而为囚虏，高宗犹忍弃之，况岳少保一区区武夫乎？故当绍兴之世，云岳飞该死，不为过也。 十七 《宋史》卷三百八十九《尤袤传》载：“当定庙号，袤与礼官定号'高宗’，洪迈独请号'世祖’。袤率礼官颜师鲁、郑侨奏曰：'太上亲为徽宗子，子为祖而父为宗，失昭穆之序。议者不过以汉光武为比，光武以长沙王后，布衣崛起，不与哀、平相继，其称无嫌。太上中兴，虽同光武，然实继徽宗正统，以子继父，非光武比。将来祔庙在徽宗下而称祖，恐在天之灵有所不安。’”余去岁书《宋史·高宗本纪》后以为高宗之时仅得苟安，无当于中兴之君而号高宗，读尤袤此语，益知有以高宗为中兴而定世祖庙号者。古人甚重身后名号及先后次序，此奏论高宗之庙号不宜用世祖，其意甚为明白，盖不得以子之号高于父兄也。昔日读史，各代有号世祖者，光武帝外，有魏世祖曹丕、晋世祖武帝司马炎、宋世祖孝武帝刘骏、齐世祖武帝萧赜、魏世祖太武帝拓跋焘、元世祖忽必烈、清世祖顺治皇帝。其中司马炎、拓跋焘、忽必烈皆文武有为，然而元世祖、清世祖之名以尤袤之论衡量之，又似是而非也。元世祖前有太宗窝阔台、宪宗蒙哥，则不得以伯、兄为宗而侄弟为祖也；而顺治帝父皇太极号太宗，更不得子高于父也。此后世礼官史官不学不思，以讹传后也。 十八 余读《宋史·光宗本纪》及《后妃传》，于光宗之于孝宗之情甚为疑惑，何以孝宗病情危殆，光宗犹牵制于妇孺子而不侍候于病榻，今日读《黄裳传》始有所开解。黄裳奏疏以为光宗之于孝宗未尽孝敬之道，必有所疑也。奏疏中云“自父子之间，小有猜疑，此心一萌，方寸遂乱。事有不须疑者，莫不以为疑。”孝宗以天下授独子之光宗，光宗反以为孝宗似瞽叟之欲害舜，又以为似肃宗即位灵武之名不正，又以为似卫辄蒯聩之争国，故不问乃父之病于生前，不赴乃父之丧于身后。此若得谓之孝子，则天下无不孝子。至宰辅大臣挽光宗衣裾欲其回心以慰孝宗之疾，而光宗竟拂衣不顾，此犹有人子之情在其心胸乎？故读《宋史》卷三百九十三，读黄裳、罗点诸公语，余以为宋室南渡以后之大变故，不在开禧北伐，在光宗之疑懦也；赵氏之衰，不自韩侂胄、史弥远之专擅，而当自光宗之不孝而失人心。上失其德，下离其心，文臣爱钱，武将惜命，如此而不亡其国，自古未有也。故汉室虽起于草莽，犹以孝立国，以孝名诸帝，孝德至大也。而光宗之不孝，关涉亦至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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