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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导读： 既然我做得对，干嘛还要自寻烦恼呢？
虽然我常到单位大院一旁的小饭店吃早餐，但一般都是在早上八点，像今天这样清晨六点就闯进去开饭还是头一遭。此时饭馆里就我一个客人，冷清得很，相比正打瞌睡的店老板，那三大锅冒热气的胡辣汤、豆沫和豆腐脑倒是活力四射。 待一大口热辣舒爽的胡辣汤滑进喉咙，我熬了大半宿后昏昏沉沉的脑袋才清醒了一些。哦对了，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姓刘，是某局机关办公室的副主任，芝麻绿豆大的副科级干部，平时官不大事儿却挺稠，刚刚过去的这一晚我就累得不轻。 我是局新冠肺炎防控领导小组的联络员，昨晚刚刚躺下就接到办事处的电话，说市疾控中心紧急通知，我们这一带某居民区发现了一例输入性病例，因此今天全区将进行核酸检测。我先向分管的王局长汇报，然后就获准按局长办公会早就定下的规矩，连夜联系区中心医院，请“大白”今天早上八点半就到机关大院，为职工现场检测。接下来确定检测场地、通知各部门、安排志愿者，等所有环节在清晨五点全部落实，我也彻底没了睡意，早早来上班。 就在我吃得开心，打算夹起最后一块沾满胡辣汤汁的油条送进嘴里时，手机响了，来电的居然是局长大人本尊！要知道，平日里我也就是仗着送文件做记录能沾沾一把手的边儿，从来也没机会能直接聆听一把手的指示呀，于是我连忙扔下筷子接通电话，听到了张局长一向富有磁性的男中音。 “小刘啊，我是老张呀。嗯，你，你这会儿方便说话吗？” “张局！方便方便，我这会儿就在局门口呢，有事儿您吩咐！” “哦？来得挺早嘛！哈哈！这样吧，你现在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哦，我也是刚到。” “哎！好好！您稍等！我马上就到！”我留恋地瞥了眼躺在碗里的最后一块油条，在它和张局之间做了一个痛苦的抉择，然后飞快地微信付账，跑进大院、跑步上楼，敲门进屋。
出乎我意料的是，一向威严高深的张局居然为我沏了杯茶！等我小心翼翼坐在沙发上，在局长笑吟吟地注视下喝了一口清香的茉莉花茶，张局才慢吞吞地开了口。 “小刘，你知道了吗？嗯，今天全市要突击核酸检测的事儿？我，我是刚听说。” “张局您放心吧！这事儿我昨晚就知道而且也都安排好了，就等着上班后由王局向您汇报呢！”我放下茶杯，赶紧问一答十。“昨天半夜办事处通知得急，王局担心打扰您休息，所以安排我联系了医院，今天还是老样子，'大白’们辛苦些，上门为咱们大家做核酸，这样不耽误工作，您看……”说到这儿，我看到张局笑着冲我摆了摆手，就赶紧停止了汇报。 “哦，那就好，那就好，还是人家医护人员上门？嗯，我刚才还担心咱们局没做准备呢，这样好！你跟王局辛苦啦！”张局说完这句话就不再看我，低下头开始划弄自己的手机。我知道这是领导送客的意思，赶紧站起身客气两句，退了出来。 因为有连夜通知做铺垫，八点半准时开始的核酸检测一切顺利。全局各处室按照我事先通知的顺序一批批来到楼下停车场的树荫下，配合核酸检测。王局一马当先，带着我们办公室几个年轻人充当志愿者维持秩序兼为辛苦的“大白”们跑腿儿打杂，我专门负责扫描录入每个人的二维码信息，忙得不亦乐乎。大约不到十点钟的时候，我透过人群，刚巧看到张局的专职司机小黄气喘吁吁地跑进大院，然后沿着我早上一路狂奔的路线，跑进了办公楼。 “嗯，估计这小黄是跑去通知张局本人下楼检测的，唉，我这人还是粗枝大叶惯了，怎么就没想着及时向一把手汇报进度呢？”我看着渐渐稀落的人群，有些自责。五分钟之后，小黄就又跑下了楼，规规矩矩排在了队尾。我当时想的是，“兴许张局正忙着，不过也没啥，真不行就等大家都检测完我专门跑上去再请一次呗，误不了。” 十点十五分，排队的小黄走到了我的面前。因为戴着口罩，我看不出他的表情，却能看出他的眼神有些慌乱，等我扫描他的手机二维码之后才赫然发现，我录入的并不是小黄的信息，而是张局本人的！
小黄飞快地把手机放回兜里，冲我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就快步走向“大白”的检测点。我一时间有些发愣，直到排在小黄后面的同事不耐烦地冲我直晃手机，才赶紧继续扫描录入。 我眼睁睁看着小黄做完核酸后跑进办公楼的背影，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他替张局做核酸，这可是在为全局乃至全市埋定时炸弹哪！我该怎么办？！”与其说我害怕，倒不如说我很犹豫。如果我如实报告，但张局做了核酸又没出现问题，那我就无异于自绝后路得罪了最不该得罪的人。可如果我真当没看见，我就能心安理得吗？我能瞒得住吗？！ “小刘主任，该你去核酸了，从昨晚到现在，真是辛苦你了。”王局的声音把我从一片混沌钟惊醒！我冲王局僵硬地笑笑，浑浑噩噩地走到“大白”面前。就在我张开嘴，感受到一根棉签在嘴里四处探寻的异动时，我浑身一震！“这他妈是违规，不，是违法呀！我怎么能当睁眼儿瞎呢？！” 等检测全部结束，欢送“大白”坐车离去，我三步并作两步撵上走在前面准备回办公室的王局，轻声向他汇报了刚才的情况。 “情况属实吗？！”王局脸色变得很严峻，那两道目光把我刺得有些局促不安。 “属实！我负责扫描录入，小黄刚才录入的的确是张局的信息，而张局根本没下楼！”我竭力让自己回答得斩钉截铁。 王局看看我，又抬头看了看楼上张局办公室的窗台，略一沉吟，拿起手机拨通了疾控中心的电话。他打电话的时候没让我回避，所以我听得一清二楚。他从头到尾没有提张局的名字，只是说发现有人疑似替人做核酸，希望疾控中心能派人过来调查核实一下。 一个小时后，三个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员跟着我找到了正在院子里擦车的小黄，礼貌地请他坐上车子离开。我在小黄幽怨的眼神注视下有些愧疚，目送车子离开后若有所失，回到办公室喝了满满一大杯水，还是觉得心跳加速。
下午两点不到，一辆加压的特护救护车突然驶进了大院，打破了这里午休时一贯的平静。几个全副武装的“大白”径直下车上楼，敲开张局长的门，不由分说就为他套上防护服戴好口罩，既是搀扶也是裹挟，把他转运走了。一时间，办公楼各个走廊人声鼎沸，有的人戴上口罩惊慌失措地，有的则赶紧打电话给家人，好安排自己一旦被隔离后的生活。只有我，静静地坐在那儿。其实我心乱如麻，不知道到底会迎来什么后果。 后果很快就显现了出来。当天下午张局的核酸检测结果就出来了，是阴性，为此我们全局老少躲过了一次集中隔离，生活工作照旧。小黄承认了自己替张局做核酸的行为，被单位记过。他早上接到张局的电话，先在街道做了自己的检测，又跑回局里替张局做了一次。张局如此大费周章的原因，在于他那一晚并没有回家，而是和一位神秘女性住进了宾馆某个豪华包间，而那家宾馆，紧邻着发现病例的小区！ 张局因为违反《传染病防治法》被追究刑责，同时也被免去了职务，“帮助”王局成为了一把手。令我意外的是，经过后来王局在局长办公会上的一番建议，我这个局办公室资历最浅的副主任居然在核酸检测半年后被扶正了。 当然，我想表达的的重点其实是核酸检测之后，而不是张局的小秘密“桃花运”。说实话，大家对于故事的关注点并不一样，大多数人看的是主人公如何倒霉或者如何幸运，但主人公期待的则是倒霉幸运后的经历。比如“杨家将”，大伙儿津津乐道的是杨令公和儿子们战死沙场，如果是老杨家自己，最后看重的则是如何抚平心中的伤痕。所以我们都对别人的故事大发议论，一旦自己成了故事主角，立场很难公允，结果也很难说。 张局“折戟沉沙”、王局掌舵之后不久，关于这次核酸检测的议论就渐渐多了起来。一个最普遍的说法是，我其实是王局一手培养的心腹，早就处心积虑在收集张局的隐私短板，等待一击制胜。总之，我本以为事情已经过去，现在反倒成了阴谋的主角之一，走到哪儿都会迎来闪烁不定的目光和令人难忍的气氛。我很是愁苦，完全没有了三十一岁就成为正科级干部的意气风发。 这天，我按照惯例请王局签文件。王局没有搬进张局以前那间宽大的办公室，而是把那里改成了会议室，自己依旧坐在相对狭小的屋子里办公。王局签完后抬头看看无精打采的我，示意我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然后亲自为我到了一杯茉莉花茶。我小心翼翼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虽然茶香清新，却明显没有当初张局那杯茶来得浓郁。 “我发现你最近情绪不太对头啊我的刘主任。怎么回事呢？遇到什么困难啦？”王局笑着问。 “嗯，没有没有，王局，可能是最近有些疲劳吧，不过您放心，我不会耽误工作的。” “那好，你是个工作认真负责的人，否则我也不会推荐你来接替退休的老郑。如果是因为那次核酸检测，我认为你大可不必烦恼。”
“听到那些议论，我，我很不高兴！王局，您说，他们凭什么那样议论？！难道我们说一句实话秉公办事就算阴谋吗？！”我终于没忍住，还是竹筒倒豆子，说个痛快。 “从古至今人们每逢遇到难以捉摸的事情，就会用阴谋论来解释。因为这样解释总能自圆其说，既不能被证实，也不能被证伪。我们的最优选择就是，不要辩解不要掩饰，就这样平静地走下去，让时间去证明一切，让事实去辩驳一切。”王局冲我点点头，示意我接着喝茶，然后继续说下去。“我也反复回顾了我们怀疑小黄之后的做法，我认为毫无瑕疵！我们不做任何猜想也没有任何妄动，而是请权威部门来调查核实，接下来的事情我们丝毫不能掌控。最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做得对！既然做得对，那剩下的，就让它顺其自然吧。好啦，现在就让我们一起做正确的事，再理一理明天的工作日程吧。” 从王局屋里出来后，我的心情好了许多，核酸检测这件事算是真结束了。既然我做得对，干嘛还要自寻烦恼呢？当然唯一的缺憾是，我当时出于犹豫，看着小黄犯了错误却立即没有制止。唉！我真应该在现场把他拦下来！ END 小编其人 小皮流流（另一网名：皮皮中尉）：现为某主流媒体主任编辑，“天涯文学”签约作家，“360个人图书馆”原创达人；在本职中品味业务骨干的充实，在读书写作中聆听先哲的教诲，在陪伴妻子女儿的过程中体会最纯真的快乐。 历史推荐 每周一至周五晚20:00，咱们在“铭语铭言”不见不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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