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一军训时,因为暴晒,身上长了个毒疖子,我妈听说用蟾蜍煎水可以祛毒,于是找来一只巨大的蟾蜍,放在水里煮成一锅黑色的汤汁让我喝下去。 对,她忘了剥皮,而蟾蜍皮肤上有大量的毒素……我上吐下泻了两天。我还记得去医院后,那个年龄比我妈还大的医生严肃地告诉我妈,幸好孩子年轻,生命力顽强,否则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其实这事我对她并没什么怨言,因为我知道,她只是头脑简单又无知,并不是真的想害我。 但,这种头脑简单和无知却不自知,会时时处处地体现在你与她的朝夕相处中,会全方位地渗透到你生活的每一个瞬间,每一帧呼吸里面。 比如,她特别容易相信像「米线都有吊白块」之类的养生谣言,所以严格禁止我吃米线:她一度固执地认为所有调料里都放有化学有害物质,所以我家厨房除了盐和油,就没有任何调味品。很多事情,只要查点资料就能搞明白,她并不是懒得查,而是根本没有任何质疑思维,所以无论看见听见什么,都本能地奉为圭臬。 我说出这些,也并不是有怨言。 只是很多年后我才知道,原来拉肚子也是需要吃药的,原来感冒发烧是可以去医院看病的,原来感到不舒服不需要忍耐,可以说出来,不用本能地害怕说出来会麻烦别人,就闭口不言。 当我明白了以后,我只觉得遗憾。 遗憾于生活本来可以更轻松、更温暖、更多面、更快乐。遗憾于在漫长的灰暗青春中,我没有感受过来自身边人的正确舒服的关怀方式,以至于我高中后桌看我没吃早餐给我买了面包我能记到现在,以至于我一度以为自己不被爱,以为自己不够好,以为是自己不够好,所以不被爱,以为世界冰凉世人冷漠,以为触目所及全是苛责,也为自己时不时出现的逃离原生家庭的念头而感到罪恶。 遗憾于在短暂又精彩纷呈的人生中,我竟然花了那么长那么长的时间与自己和解,与世界和解,与家人和解,才能再次鼓起勇气,和别人一样去走向去拥抱这个世界。 遗憾于那些我痛苦的,是一些人不必经历的;我错过的,是一些人不曾失去的;我迷茫的,是一些人从未怀疑的;我重建的,是一些人难以理解的。 所以亲爱的朋友,我写到这里,希望你大概能明白: 你当然没有错。而你可能还要经历很长的岁月,才能去试图理解你父母的一切一一理解他们自己被鱼刺卡住也不会去医院,理解他们自己拉肚子也不会吃药,理解他们一不舒服也会本能地忍耐,理解他们一旦遇见麻烦就会习惯地抱怨。 理解他们从他们的原生家庭和时代环境里所继承的一切局限,和多年无处可逃和多年无处可逃的琐碎的一地鸡毛。 理解之后,你大概不会再执着于对错。而那时的你,大概对自我,对他人,对亲密关系,对家庭教育,都有了更深入的体验和认知,也更加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祝福你,可以一直一直不放弃热爱这个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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