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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螺时光

 施训洋 2022-07-08 发布于安徽

田螺,起先是拾回家专门喂鸭。老家一带形容人吃东西难以吞咽,常说:就跟老鸭吞螺蛳一样。老鸭吞螺蛳,那样子确实难受,我曾亲眼所见。田螺有大有小,小点的,老鸭吞食起来简单,用嘴夹夹就碎了,吃进了肚子。大的,就不行了,壳硬,老鸭用嘴夹,尝试了一遍又一遍,夹不碎,心又不甘,直接吞,张大嘴巴,仰起脖子,只见那田螺顺着鸭脖子往下咽。鸭子一边张嘴,一边用力吞,田螺就像长在鸭脖上的一个包,慢慢向下移动,费了很大力气才吞食下去。有时,应该是田螺太大,那老鸭竟不断地甩动脖子,将那吞到半路的螺蛳又甩了出来。

正如此,每次用螺蛳喂鸭,母亲总要用棒槌将田螺砸碎,再和上一些鸭舌草还有稻粒,大鸭、小鸭都能美美地饱餐一顿。此后,我和两个姐姐用田螺喂鸭,也是照此。

家里总有一口大缸,专门用来养拾回来的田螺。

高兴起来,亦或是有闲时,家里也会吃田螺肉。头天就挑一些个大的,放进大盆里,吐水。

第二天上午,将大盆里的田螺装进淘米篮,拎到大门前的水塘里淘洗。洗去绒泥的田螺外壳是褐色的,闪着光亮。

母亲坐到大树下,拿出一根早已准备好的缝衣针,开始挑螺蛳肉。揭开最上面的帽子,轻轻一挑,那肉连着下面的肠子一道被带出。母亲的手很快,伸手将肠子拽掉放在一旁,将螺蛳肉扔进瓷盆里。不一会儿功夫,瓷盆便满了。

螺蛳壳被丢在大树下,肠子则带回家喂鸭,装在瓷盆里的肉还要放进盛有清水的脸盆中,继续吐水。

煮饭时,将那螺蛳肉再淘洗多次,一直到没有滑腻感为止。有时是用炸黄粉炸螺蛳肉,有时用韭菜亦或是青椒炒螺蛳肉。无论哪一种,那味道都极其鲜美。

我却不太喜欢吃,更多地是不敢。大约是出于畏惧,总以为那肉有点像蚂蟥,更听说螺蛳里确是有蚂蟥。

田螺能卖钱,是在我读小学四、五年级时。同村伙伴勇忠的舅舅收田螺,一斤一角钱,有时也给两角。随勇忠去卖,就会多得一角。

于是,一开春。我只要有闲时便邀上几个伙伴拾田螺,勇忠是必邀的。我们一人提着一个淘米篮,有圆的,有长的。直奔田畈,水田里爬满了田螺,大大小小。有的还藏身于泥里,但依然逃不过我们的眼晴;有的正在蠕动,身后留有长长的印迹;有的静静地躺在泥上,似乎专在等着我们。

最有趣味的,当数刚犁翻过来的红花草田。露出水面的泥块上还长着红花草,田螺兴许是为了晒太阳,竟然爬到这泥块上,没有爬上泥块的也隐身在红花草里。每一处泥块都能拾到几个、甚至十几个田螺。

我们将田螺拾回家中,养在大水缸里,小点儿的依旧是喂鸭,大点儿便是送去卖钱。

于是从撒稻种开始,一直到双抢,我们几乎每天都在拾螺蛳。有时是下田捡,裤脚卷过膝盖,从一块田到另一块田,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有时是站在田埂上,用一种特制的工具舀,有铁圈兜上网的,也有将河蚌壳凿几个眼的,舀螺蛳是眼尖手快的事。

那时,石螺蛳也多,却没有人要。我曾故作聪明,拾了许多回家,竟被姐姐们笑话。母亲摸摸我的头,没说好,也没将石螺蛳拿去喂鸭。

我很不开心,父亲见状,乐呵呵地向鸭群扔了几个石螺蛳,只见那些鸭子一哄而上拼抢着。就在这时,奇妙的一幕发生了,那些鸭子嘎嘎叫着退回原地,扔出去的石螺蛳安静地躺在地上。父亲又拿出棒槌递给了我,我将那石螺蛳放在母亲平日里砸田螺的砧板上,照着那石螺蛳狠劲地砸下去。真是怪了,像是砸在了铁块上,手腕震得有些麻。试了好几次,也没能砸碎。我隐约知道了姐姐们笑我的缘由,此后再没拾过石螺蛳。

没想到,儿时不被看好的石螺蛳,如今竟成了一道美味。

烧烤,必来一盘石螺蛳,似乎成了一个约定。那味道竟然很奇妙,香香的,辣辣的。手和嘴一刻不停,直吃到满手流油、满嘴喷香,仿佛还没过瘾。

除去石螺,田螺烧乌鸡也是我吃过的一道美味。那是2020的初夏,与朋友游宣城,在旌德吃到的。

田螺是带壳的,塞了些肉沬,自然地田螺便被压在了最低层,必须用力吮吸才能吃到那鲜美的螺蛳肉。乌鸡的味儿也是极其鲜美的,估计是吸收了田螺的自然之味。

自然,总为人类提供许多美味。有如那甜嫩的藕带,食在嘴中,甜在心里。

多年没有赤脚下田了,不知那田螺的子孙还识不识得我这个光脚大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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