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十八岁离家，今年四十出头，算起来，迄今的人生里，一半以上的时间都在外。这一半的时间里，驱使我不断离家远走的，无非是所谓“学业”和“事业”。父母在人前夸耀儿子时，所依据的也无非是这两点：学业圆满，事业小成。 光阴似水，趟过无暇的青春，逝去了纯真的童年，来到了梦想徘徊与挣扎的边缘。这一切好似一场梦，悄无声息中又带有绵延的忆境。让人沉、让人醉……父母已经年迈，但他们也曾经年轻过，是他们用尽青春岁月辛苦的养育，才有了我今天的蓬勃青春！亏欠他们的也实在太多、太多，数不完，还不尽的深厚父母情与养育之恩，都深深地刻在心骨上，永远都会牢牢记住！时光匆匆流逝，不知不觉中，我长大了，父母却悄悄的变老了…… 小时候，从没想过他们是如此的辛苦；那时过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有怎能体会到呢？那时顽固的脾气，没少让父母担忧……记得小时候总是喜欢和别人打架，可能因为那时太过瘦弱，老是被人欺负，每次打，每次输，每次都是伤痕累累的背着书包不敢回家。 上初中以后，很平静的度过了三年光阴。妈妈为了在家照顾我，父亲也只能一个人靠做生意，来维持一家人的生活。每天我很早就要上学，只要我起床了，妈妈也会从梦中醒来；走时，她也从不忘说一句：娃，路上多注意安全啊！晚上又要等我回来，桌子上准备了可口的饭菜。等我吃完了饭，睡了，她才放心的去睡。唯一遗憾的是，我并没有如他们所愿，考上好的高中，好的大学，让他们没看到望子成龙，这是我人生中对不起父母的！ 这几天，我心里颇不平静。作为一名打工者，我常年工作在外。每逢假期，便是我回家的日子。父母都已七十多岁了，身体也大不如从前了。父亲有“脑梗塞”后遗症，健忘且走路不利索；母亲怕冷，经常咳嗽，是年轻时落下的毛病。我是父母唯一的儿子，他们很挂念我在城市的生活、工作，常常是电话已经挂断，他们却久久不愿放下它，唯有几声叹息。城市很大，回家的路很长。 轻轻推开那扇熟悉的小门，院子里弥漫着诱人的香味，房门口立着小煤炉，宝蓝色的火苗舔着锅底，柔而暖。透过厨房的玻璃，我看见母亲在和面。藏青色薄衣，包裹着她瘦弱的身躯，苍灰的头发，如深秋的枯草。她弓着腰，吃力地揉着面，无力地咳嗽着。转头间，母亲看见我在外面站着，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光，嘴角一动，又急拭了拭眼，脸上留下了几道白。坐下后，母亲告诉我，父亲身体远不如去年，性格也更倔了，刚刚从墟镇上买了些你爱吃的菜，又去洗澡了。风不大，却刺进人的骨里，我担心父亲会感冒。 我急匆匆地跑出了门，不过十几分钟，就看到了父亲的身影。他头上戴着黑色绒帽，佝偻着腰，缓缓地向前挪着，三步一歇地走。他站立时，左手在抖，左腿斜拉着，像圆规的一条边，这是十年前“脑梗塞”留下的后遗症。他左脚划过路面，留下一道痕迹，像初学者用毛笔写出的“一”字，分外刺眼。我忙跑过去，搀住父亲的左胳膊。父亲一惊，又很欢喜地捶了我一下。 “阿叔，今天来瓶啤酒吗？”士多店的老板头也不抬地问。“要两瓶，我儿子回来了！”父亲把“儿子”两个字说得很响亮，似乎怕别人听不清楚，还用右手指了指我，眼里露出极自豪的神情。 父亲很兴奋和愉快，他哼着小曲，固执的要自己拿两瓶啤酒。父亲蹒跚而进，笨拙似企鹅，我走在他后面，心里一阵儿的揪痛。“阿爸，我已经四十多岁了！”这句话到我嘴边，又被咽了下去。父亲一直在找话题，突然他说“儿子，你还记得小时候游泳吗？几十年过去喽，不知道村边的小河湾变成什么样了。”父亲说着揉了揉眼睛。 我怎能忘记呢！小河湾曾是我儿时的乐园。一湾碧水，绕村而去，荷叶青，莲花粉，水草宛若墨绿柔发，鱼虾穿梭其中，不胜其乐。夏天炎热时节，父亲常带我去河湾里游泳。父亲年轻时喜欢游泳，一个猛子扎进河里，再见他笑脸时，已是几百米外了。有一次，他突然从我面前水里钻出，手里捏着一条鱼，鱼尾差点碰着我的鼻子，吓得我“呀呀”大叫。父亲还喜欢驮着我，在河中间游来游去，我像一只骑在大鱼背上的小猴，高兴地“哇哇”大喊。我还记得：父亲问我：“儿子，以后我老了，你能驼我吗？”“能！”我的回答像豆子一样脆，父亲哈哈大笑起来。 在家的日子，我推掉了所有的应酬，帮母亲准备饭菜，与父亲一起收拾房屋，欣赏他并不雅致的书法，就着几个小菜，与他对饮二两，谈他年轻时的“英雄事迹”，常引得他哈哈大笑。父亲的左手抖得更厉害了，血压也不稳，母亲眼睛的“白内障”几乎遮住了半个眼球，常干咳得像要了她的命，但他们总是说没事，让我放心去工作。 办公室窗台那里有盆小花，发出微香，并没有艳丽的大花，赫赫地开着，就连窗前的大树，也非名贵的。我工作之余，瞄了一眼大树，心里居然多了些温暖。 图文无关，文章配图来源：拍摄作者 授权发布。 编辑:戴颖箐；校对:苏荷； 策划:周逸帆；责编:诗晴； 投稿邮箱：790417844@qq.com 延伸阅读 作者简介 李志遥，广东省梅州市人，现就职于某银行机构，文学爱好者。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