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家村的柳道全是一位很有名气的赤脚大夫，只是这名气却不是靠他的医术得来的，至于原因，俺们还得从二十年前说起。 那时候的柳道全还是个刚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 随师父学医十载，师父见他已有小成，于是提议，让他自己单独坐堂问诊。 柳道全却放弃了大好机会，拜别师父一声不吭地回了老家。 师父猜到了他的想法，心中倍感欣慰，于是又赠了几本珍稀药书给他，道了句:“去吧，为师以你为傲。” 看着徒弟远去的背影，师父轻轻地点了点头，心道这个徒弟果然没白教。 可一旁的其他师兄弟则对此很是不解，遂问师父，二师弟为何要放弃大好前途，转而回他那个穷乡僻壤的村子里去当赤脚大夫呢？ 师父抚须不答，众人只好疑惑散去。 话说柳道全在回村后，很快就在自家的小院里开了家医馆。医馆开放的那天，村里好多人都哭了，是喜极而泣。 因为他们村地处偏远且山路崎岖，村里人平常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得硬扛着，实在病得严重了，才会被家人合力送去山外的县城里去医治。 这期间，有好多的病人就是因为没抗住，病死在了半路上。 如今村里有了个医馆，而且实在没钱的人家，就算拿颗咸菜去大夫都会给看，还能免费拿药。 一时间，人们只差把老柳家的这个有为小子捧成了神，无论谁有个轻微的不舒服的，都会赶紧找他去看。 不为别的，实则是源自于他们自身由来已久的恐惧，以前只能由轻症变重症，再到死亡的恐惧。 只是这样一来，柳道全就相当的吃力了。 再加上附近村子里慕名前来看病的人，他一天至少要接诊大几十上百的病人，而这其中还有绝大部分是根本没病的，为此，柳道全没少头疼。 他的父母也都是上了年纪的人，眼看着他们跟着自己操劳，柳道全就觉得于心不忍，思来想去，他只好做了一个决定。 可也正是因为这个决定，让他日后成了村里上上下下都十分厌弃的人。 那日，柳道全得空出去采药，途中遇到了儿时的发小柳根宝。 精瘦的小伙儿正赶着自家的那头老黄牛去对面山坡，柳道全赶紧跑上前去与他打招呼。 几年不见，彼此之间生疏了不少，那柳根草嘴里衔了根狗尾草，很是敷衍地答了几句，就要借口离开。 柳道全忙跟了上去，对他说:“根宝，你从小就喜欢与你爷爷去山里采药卖钱，对草药熟悉，我这里有件事情想与你商量，你看？” 柳根宝懒洋洋地朝他翻了个白眼，说:“要是想让我替你免费采药那就别开这口了，谁人不知，你那医馆是自给自足，遇到穷困潦倒的人来看病还免费给药，你做你的善人，可别把我拉进去。” “哪能啊！”柳道全笑着解释道:“俺是想问你，要不要跟着我学医？日后不仅方便自己家人，还能帮我分担一下，你放心，我会付你工钱的。” 柳根宝一听，这才来了精神，不过还是再三确认道:“此话当真？你真舍得教我这本事？” “说啥话呢，我们可是一起长大的兄弟！” “好，那俺跟你学！” 两人很快达成共识，那一日的柳根宝仿佛回到了年少时候那般，硬是热情地帮着柳道全采了好多草药。 柳道全心里高兴极了，他就知道，自己的兄弟没变！ 短短两年的时间，柳根宝就学会了柳道全不少本事，这也难怪，他自小就懂得识别草药和基本药理，柳道全没回来之前，村里人有个小毛病什么的，还是他给看的呢。 只是他收费较贵，这柳道全一回来，他就没病可看了。 现在他学了不少，又帮着柳道全打理着医馆，时间一长，就萌生了自己单干的想法。 谁叫这柳道全太傻呢，人家开医馆是越来越富，他反倒是越来越穷，傻子才跟着他吃苦受累呢！ 可自己就这么提出离开也不厚道，于是柳根宝心生一计，却因此害了柳道全半生。 出事的那天，医馆照样人来人往，这时，来了一位妇人，说自己最近总是肚子疼，柳道全诊治了一番，发现是因吃了不洁净的东西引起的腹痛，于是就开了一些对症的药，让柳根宝帮忙包好后，递给了妇人。 之后又来了不少前来看诊的人，基本上都是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 柳道全照常开了药，又叮嘱了注意事项，就暂时将位子让给了吃完午饭的柳根宝看着，自己则去后堂吃饭。 哪知饭还没吃到嘴里呢，就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还有人在哭。 于是赶紧放下碗筷前去查看，这才知道是之前的那位妇人的家属前来讨要说法。 而那位之前腹痛的妇人如今正面色苍白地躺在担架上，嘴角隐隐还有血迹溢出。 柳道全忙要上前查看，却被妇人家属拦住，说自己媳妇儿正是因为吃了他开的药才吐血昏迷的，还说他的药有毒，这是要杀人哩。 柳道全顿时感觉很奇怪，按说自家的药材都是由他和柳根宝亲自挖来，然后交由父母晾晒，晒干后由自己识别归类的，理应不会出错才是啊！ 他转而望向一旁的柳根宝，见他摇头，自己也就没多想，可哪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之后陆陆续续地又来了十几个因为吃错药而吐血昏迷的，他们都是近两日来看诊的病患，他们的家人如今都正在气头上，誓要柳道全拿出个说法来。 可柳道全想要去查看，却遭到了他们的阻拦，还大骂他是庸医，再也没有这两年多以来，对他的恭敬和感激。 这时，柳根宝站了出来，说自己可以帮他解决，让他先回屋避避，柳道全看着眼前的一幕，也感到心力交瘁，索性应下，只是他没有回屋，而是退到一边等候结果。 在柳根宝的查验下，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查出他们全都是吃了一味假药而引发的中毒，他亲自调配了解药给中毒者喝下。 说来也真是奇了，一剂汤药下去，病人很快就苏醒了过来，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自主起身了。 大伙儿瞧见了，又纷纷夸赞起柳根宝来，说他医术高超，还心地善良。 不像有些人，表面上悬壶济世，帮助穷人，私下里却以次充好，连掺了假药都不知道，真是害人害己。 柳道全听了，也只得摇头苦笑，一旁的父母更是气得直掉眼泪，差点没跟那群人吵起来。 事情最后以柳道全关闭医馆而告终，即便如此，夜里他们家的院子还是被人扔石头砸得乱七八糟。 为了父母的安全，柳道全不得已带着父母和家当搬去了山上去住。 只是不久后就听几个砍柴的人说，那柳根宝也在自己家中开起了医馆，不过是人人都要交钱才能看病取药。 他们当中有人说，还是觉得柳道全好，撇开他差点医死人这件事不说，他以往也是实打实的在帮乡亲们看病不是。 可立马就有人反驳了，说他不过就是想博个好名声罢了，时间一长，还不是敷衍了事？要不然怎么会掺假药害人呢！ 听着他们议论纷纷，柳道全无力地放下手中的小药锄，瘫坐在一块巨石后面，无声哭泣。 不过很快他就收敛了情绪，他不能因一次失败就放弃行医这条道路，大不了日后做个游医，一样也能济世救人。 至于柳家村和这附近的村子，如今有了柳根宝坐镇，估计也不会再出现像以前那样因救治不及时而半路丧命的悲剧了。 其实这些天他仔细回想了那天的情景，觉得事情太过蹊跷，也知道此事应该与柳根宝脱不了干系。 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大伙儿也不再信他，那就这样吧，他不想真与柳根宝撕破脸，只是从此以后，他若不再害人，那他就还拿他当兄弟。 就这样，柳道全做起了游医。 父母对此十分支持，也知道儿子的心愿。 他的大哥，也就是老两口的大儿子，当年就是因为病重，死在了外出治疗的路上，这是他们一家子一生的痛，也是小儿子执意要去学医的初衷，他们理应支持。 只是一想到儿子牺牲大好前途回村造福乡里，最后还落得个骂名，他们就十分心疼他。 可即便是这样，老两口也决不阻拦他成为一名游医四处救人的心愿，当真是心怀仁义的一家人。 如今二十年过去了，柳道全的父母早已离世，他也早年成了家，妻子十分支持他，一家人也就此安定了下来，就住在妻子的家乡来福镇，在镇上开了家小医馆。 只是隔三差五的，他就会背着药箱行走在大山各处，为那里的人们看病开药。 这天，他像往常一样进了山，只是刚到村口的一处山坳里，就遇到了一位特殊的患者，那是一条大白狗，只见下身不断有血涌出，腹部高高隆起，柳道全一看就知道，这只狗是难产了。 眼看它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柳道全不敢耽搁，赶紧放下药箱施手救治。 可就在这时，一只大黄狗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见到柳道全就要扑过来咬他。 柳道全的心思全都在白狗的身上，手臂被狠狠地撕咬了一口，他不但不退缩，还转头对那黄狗说道:“看来你是它的相公吧，别害怕，我是大夫，在救你家娘子和孩子呢。” 此话一出，那只大黄狗果然就安静了下来。 只是眼神依旧充满戒备，仿佛只要发现一丝不对劲，就要再次撕咬柳道全一般。 柳道全完全顾不得这些，他忍着手臂上传来的阵阵剧痛，专心致志地替母狗顺胎接生，在他的努力下，母狗渐渐地苏醒过来，最后还生下了六只可爱的小狗宝，一旁的黄狗见了，兴奋得直打转。 柳道全看着它们一家子一声不响地收拾好东西就准备转身离开，可就在这时，白狗突然开口说话了。 它先是感谢柳道全的救命之恩，然后又让黄狗去取东西。 柳道全这时正在震惊中无法自拔，一时也忘了逃走，直到黄狗叼来一本封面都已泛黄的书籍放到他的面前，他才猛地清醒过来。 知道自己这是无意中救了成精的野狗一家了，见它们并没有恶意，他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低头一看地上的那本古书，他顿时就激动了起来。 原来那是一本医书，还是失传已久的孤本，有了它，他就能救治更多的人了。 他连连感谢，最后帮忙将小狗们都送回了狗精的洞府，这才收好古医书离开。 之后努力研习，终得大成，从此名声鹊起，却再也不是那不堪入耳的骂名了。 后来，有柳家村的人慕名而来，才发现坐堂大夫居然是二十年前差点用假药害死村民们的柳道全，只是惊讶过后，那位村民也仿佛悟到了什么。 他还告诉柳道全，说自从他离开柳家村后，那个柳根宝便仗着几分本事坐地起价，好多穷苦人家根本就看不起病，就算能看得起病的，可吃了他无数副药后，依然没有好转，人们就开始怀念起柳道全以前还在的那些日子来。 有脑筋活脱的村民甚至开始怀疑，一向医术精湛的柳道全为何突然差点治死了人，这其中莫不是就是柳根宝搞的鬼？ 毕竟他家医馆里的药除了自家人也就只有柳根宝摸得到了。 很难说不是他为了赚银子而故意陷害。 如今见到柳道全不仅再开了医馆，还名声远扬，这位村民就更加印证了之前的想法。 只是柳道全却只是笑了笑，说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在没有真正伤害到人命，他也就不想再去计较那么多了。 毕竟他们以前是兄弟，不想当面去伤感情。 还说若是大伙儿信得过他，那他就每隔一段时间回去义诊一次，毕竟是一个村的人，他不想看着他们受苦。 那位村民大哥一听，直拍胸脯保证，回去就将此事与村里人说。 要是他们愿意相信，他就会亲自送信来，还说柳家村永远欢迎他回去。 柳道全终于放下了心中那一丝藏了二十年的委屈，重重地点了点头。 |
|
|
来自： 老大姐嗨 > 《收藏的民间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