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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的滋味

 风都居客 2022-07-10 发布于湖南

小时候,喜欢读书,但无书可读。大人文盲,教不了;家穷,买不了;被人瞧不起,借不了。中小学正值文革时期,教科书内容少,老师也没几个好好教。

读书难,刻骨铭心。

许是顺应孤寂的日子,或为潜意识的导引,属鸡的我,如饥鸡刨食一般,浪迹生活的角角落落,遇见与文字有关的东西便一把抓住,先囫囵吞下,再如牛犊反刍,慢慢倒嚼。心眸在懵懵懂懂之中信马由缰,于混沌的荒漠上播下灵慧的种子……

那时候,男孩子最喜欢的游戏叫“打啪啪”,将折叠成三角或四方的纸块,放于地上让别人打,谁打翻了归谁。那些卷烟盒和包装纸叠成的“啪啪”,美观厚实,被称为“宝”,掷地有声,激起的风大,容易掀翻那些轻薄的“啪啪”,特有气派。我常常一个人彳亍在一些单位周边,把那些“宝”们搜罗起来,加入“啪啪”队伍,让它们振雄风,焕发第二春。“宝”上的标签、说明之类的文字,也由陌生而熟悉,进而认知。

那时民间尊崇文字,大人告诫小孩,有字的纸张烧不得,烧了会瞎眼的。日常生活中很难见到有字纸张。而副食品门市包盐一般都用过时的报纸和画报,这给了我亲近文字的机会。每次买盐回来,把盐倒进罐里,将包盐纸摊开,逐字看过去,认识不了的,就把它记在心里,直至有朝一日机缘巧合,揭下它陌生的面纱。

副食品门市对面有户人家,开了一个小小的阅览室,板壁上挂了不少“鬼崽书”。阅读价格在一至五分钱之间。有打仗故事内容的“鬼崽书”,看的人多,基本上缺头少尾,价格却不低。我,一年下尾难吃上一根两分钱的冰棒,偶尔得点小钱,还是舍不得买东西吃,不顾肚中馋虫的叫唤,全喂给了“鬼崽书”。

一拿起书,心头霎时兴奋起来,平时那种孤寂、饥馁的感觉,立马退避三舍。仿佛进入一个空灵的世界,心眸展翅,飞翔于苍穹之上,蓝天白云,万水千山,美如锦绣……

大部分人都是翻翻鬼崽看看就完事,而我不管认识与否,要一字一字看完。有时候没钱,就靠在别人身后蹭书看,字没看完,别人就翻篇了。不认识的人呢,往往朝我瞪眼,不让跟着看。

那时,一排树杆把一根铁丝送进了村村寨寨,和家家户户门楣上挂着的一个四方盒子连了起来,每天早中晚定时播送时事新闻。除了解国内外新鲜事外,一听到新奇的词汇,我都会默记在心。有的大人念过书,人多时喜欢“甩文”,有时会口吐莲花,妙语连珠,自然也被我收入囊中。一旦云开日出,在书报上看见,即对号入座,再也游离不了。

到小学三年级,我也想方设法,慢慢积攒了几本“鬼崽书”。一个租住附近的高年级同学想看,又没有我没看过的“鬼崽书”换,就将一本字书抵押给我。信手打开一看,好多字认不得,硬着头皮看下去,竟越看越有味,字也好像认得多了。

这本书叫《 铁道游击队》,它点燃了我看长篇巨著的欲望。记得第一回好像是“王强夜谈敌情”。

儿童时代,靠“看字”和“听话 ”,在课外打“野食”,捞“外快 ”,增长了不少文化知识。

人渐渐长大,“野食”慢慢不打,“外快”也很难捞了。家里的事,像自留地摘菜,找猪草,剁猜草,熬潲,喂猪,挑水等等,落在了我的身上。一直到中学毕业,回家务农。

1977年秋,我修水库回来。阔别了一年农活,有点愁下田地做事了,便窝在楼上翻看已经显得陌生的中学课本。叔叔在下面喊起来了:“大清早不去浇菜,有吃的么? ”

我很不情愿地挑起木桶,迈着沉重的脚步,前往郊区的菜地。

县广播站的高音喇叭正播送新闻。突然,一条消息振聋发聩——“中央决定恢复高考……”

特大喜讯从天而降!一朵心花嫣然怒放,璀璨了整个心空。

可到了报考之时,又犯嘀咕了。报文科吧,读书时没开过历史地理课,自学又找不到书;报理科吧,数理化那么多公式定理要背,时间紧,不允许。最后咬咬牙,报文科。我当时想,很多人和我的情况是一样的,大家都在同一地平线上。

我相信,功夫不负有心人。过去的点点滴滴,终将积步成蹊。

高考结束,共录取了五个批次,我的名字排在第一批次的红榜上,人生从此迈向了新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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