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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庆的“没来头” 吴营洲 《金瓶梅》第六十三回，李瓶儿头七晚夕，亲朋伙计们前来伴宿，西门庆叫了一起海盐子弟搬演戏文。当西门庆看唱到“今生难会，因此上寄丹青”一句，忽想起李瓶儿病时模样，不觉心中感触起来，止不住眼中泪落，袖中不住取汗巾儿擦拭。又早被潘金莲在帘内冷眼看见，指与月娘瞧，说道：“大娘，你看他，好个没来头的行货子。如何吃着酒，看见扮戏的哭起来！” 这自然是个十分感人且蕴涵丰富的画面。 然而，其中的“没来头”究竟是什么意思？ 梅节校本注释是：“没来由，没道理。” 汉语词典、百度百科、百度汉语的解释大同小异，皆是：“1、无根据，没道理。2、犹言无关紧要。” 百度百科则有更为详细地解释：“俗语，在日常生活中经常提及某人有没有来头（指人的身份、资历或背景），是来头的反义词。” 其实在我看来，这样的解释是错的。尤其是在《金瓶梅》这里，尤其是用在此时此刻西门庆的身上，肯定是错的。 我为何会这样认为？ 因为李瓶儿头七时，亲朋伙计们前来伴宿，西门庆叫了一起演戏的。其间，西门庆特地吩咐戏子“拣着热闹处唱”，并说：“我不管你（唱哪段），只要热闹。”贴旦扮玉箫，唱了一回。西门庆看唱到“今生难会，因此上寄丹青”一句，忽想起李瓶儿病时模样，不觉心中感触起来，止不住眼中泪落，袖中不住取汗巾儿擦拭。 细读上下文，细品语境，怎么能说西门庆此刻的“止不住眼中泪落”会是“没来由，没道理”的？ 那么，潘金莲为何会说西门庆“没来头”？这个“没来头”究竟是什么意思？ 坦率地说，我读《金瓶梅》，常常有意外之喜！其中的意外之喜之一，就是忽然就听到了我小时候常听到的方言俗语，儿时的种种温馨情景便会扑天而来。 我是在冀中乡下长大的，在冀中的父老乡亲中，就常常会说“没来头”这个词。 说这个词时，常常会有所指，称“谁谁没来头”。这个“谁谁”，就是某个“没出息”的人。 这个“没来头”当属冀中方言——或也不独属冀中，但它在冀中一带，其意思绝对是人听人知的、不言而喻的，就是“没出息”。 当潘金莲在帘内冷眼看见西门庆落泪并不住地擦拭之后，便指与月娘瞧，说道：“大娘，你看他，好个没来头的行货子。如何吃着酒，看见扮戏的哭起来！” 在这里，这个“没来头”正是在揶揄或嘲讽西门庆的“没出息”。 当然，众多典册将“没来头”释为“没来由，没道理”，或也不能说完全错，在某些地域、某些时候或也有这层意思，但是在我看来，仅仅释为“没来由，没道理”，起码也是不完全、不全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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