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日记56

再次回到山脚下。

我家群山环绕。十年前，我独自沿着一条无人走过的路爬上了最高的山，其间路上担惊受怕，但又充满新奇。在半山腰，厚厚的落叶，一脚踩上去几乎可以淹没小腿，落叶上没有被人踩过的痕迹，总担心叶子底下藏着蛇。

有时能听到奇怪的野兽鸣叫，我想是鸟类，声音尖锐，划破宁静。这时候会发现周遭更静了。向远处看，如果角度好，透过密林能看到城市的角落一闪而过，还有工厂的烟囱，城市好像被消了音。

行山路上，经常会有样子奇特的大鸟或者松鼠从头上飞过或者跑过，大鸟会对我叫，站在一个树杈上，我猜想它是在对我说着什么，可能是好心提醒我：“回去吧，这条路危险。”但我听不懂，过一会儿，它就飞走了。松鼠却从来不理我，它们很忙，从一棵树上窜到另一棵树上，如果感到疲惫和害怕，看着它们的大尾巴可以消除紧张，但同时又会想起大鸟的话，回头望退路，那比前路看起来还不好走，索性闷头继续前行。

那个最终通向山顶的悬崖始终印象深刻，由石头和土混合在一起的自然风貌，侧面看过去，右边便是不知深浅的山谷，被各种交错的树挡住了判断。我向山顶大喊，不一会冒出一个头，他告诉我这里能爬上去。

我心一横，挽好袖子，一路上拜恐高症所赐，腿抖不止。忍不住往右侧的峭壁瞄了一眼，大鸟又飞来了，立在峭壁一隅冷漠地看着我，发出一声怪叫，又飞走了。

我抓着石头，抓着树枝，踩着石头，踩着树枝，抓着和踩着一切可以抓着和可以踩着的东西，我看着山土和碎石从我眼前坠落，我听着它们落在一个陌生的远处，发出沙沙的声响。还有呼啸的山风，以及脚下丛林的附和。直到我接近最后一块石头和一根树枝，它们竟是如此珍贵。我借助它们爬上了山顶，它们如此伟大，我心存感激之情。

来到山顶，不久便恍觉过往一切如梦，沿着修正平坦的盘山路回家，很快我就忘掉了落叶、大鸟和松鼠，也忘掉了悬崖和山谷。只是经常会梦到自己从悬崖上失足掉下去，也许这是一种警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