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日记208

T对J嚷叫，J从木屋里跑了出去，出去时J重重地关上木门，睡裤的右侧裤脚被绞进门里，他用力一拽，裤脚撕开一个缺口。布料撕裂的声音淹没在树林中，一些鸟叫让这里变得安静，J的步伐很迅速，踩过小路上新近落下来的树叶，他捡起一块大过他手掌的石头，使劲朝着阴暗的树林里扔过去。

石头在树枝中穿过，在J看不见的地方落下，发出“嘭”的一声。

J又捡起一块更大的，朝着另一侧的树林扔，仍然是“嘭”的一声，在看不见的地方。

他这样走了不知道多远，来到一堆小土包前。T愤怒的嘴脸再次从他的脑海里闪过，他钻进旁边的树林里，用脚轻轻地踏着土质地面。他感到右脚很疼，家用拖鞋的右侧鞋底已经裂开了，包裹在右脚上的袜子有一块不知干燥了多久的暗红色。他脱掉袜子，没有看到任何受伤的痕迹。

在一块石头下面，他挖出一把小铲子，用这把小铲子，他从小土包里挖出他的秘密——T的脸，像电影里躺在棺材中的人一样，苍白，被塑料包裹并向上仰着，有些部分颜色已经变深了，斑痕寄生在上面，再过几天T将彻底腐烂，变成任何一种恐怖都有可能。

J惊讶地感觉到，当自己看到T时，情绪竟然缓和下来。

这一刻他终于能够确定，T不会再对他嚷叫，尽管T的脸已经发生变形，但是J仍然能在T留下的这副皮囊上面得到平静，仅仅是因为T不再与世界发生联系，无机的肉体真正在腐烂，不，J认为他之前就在腐烂了，这第二次腐烂J觉得可以缓慢进行，上一次他巴不得T迅速腐烂。现在，不会说话的T才能让J不惭愧地思考一下他，J不承认这是想念。J甚至想过要为埋在土中的T拍一张照片，作为他已消失的证据。但消失也是一种存在，深刻的存在没有形态，J无法承受，眼下J只对不请自来的T抱有灭除的幻想。

J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回到木屋，小土包的缺口再次被他填平，他检查了七次，每一次都很认真仔细，但每一次过后都让他觉得T不在那里面，在土的下面仍然是土，是黑暗，是属于J的谜，T去了他永远不可能知道的地方，像是无处不在，随时都会再来找他似的。这种疯狂的想法和梦正在彼此重合，侵蚀他的理智，就像看着夜侵蚀昼一样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