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日记500

什么都没发生，窗外是昼夜更迭的梦，现实只在我的房间里，暗暗的光线沿着窗帘缝射进来，富含一种平庸的暖色调，照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我听见鸟叫声，可能是在房檐上筑窝了，大冷的天，它们的对话像是在讨论死去，但却又异常欢快，轰隆隆的飞机像报时器一样，比鸟更像在宣布一件大事，但却无比空洞，胆怯地消失在远处。这里是我住了很久的地方，蓝绿色的墙壁，苍白的天花板，墙上贴着特吕弗的电影海报，还有一幅房东挂上去的俗气的伦敦街景画，一辆红色双层巴士停在灰蒙蒙的摄政街，路上没有行人，车里也没有司机。每个深夜或清晨，只要我远离睡眠，这些画就会抢着跑到我的眼睛里。此刻我感到饥饿，有好久没吃过早饭了，我失去早晨已很久，这是悠长假期的契约之一，我违约睁开眼，误入了这个清晨，什么都没有发生，物品的摆放还在那些位置，仿佛被设置成了永恒状态，我数着书架上的书，那些几年里未曾碰过的书，它们为何会被我拥有呢？难道真的是为了阅读，还是为了在假想中的某一天阅读？对于我来说，如果每本书都有一个阅读时间，那它们就是我的生命，我的未来，而我注定将会荒置一些生命，一些未来，眼看着它们擎起一层薄尘。有灰尘附着在我的生命之上，我的未来之上，想一想就不舒服，我闭上眼，打算离开早晨，但脑袋里忽然想起我的衣物，它们堆满椅子、衣架、床铺，夜里它们爬起来，模仿我的样子在房间里四处走动，跳舞，做俯卧撑，静坐，还会走出房间，去厕所、厨房，走出门外，下楼，代替我过平行世界里的生活。我猜它们也曾和另一些衣服恋爱，因为醒来时，在叠好的衣物里发现了长得出奇的头发。头发几乎拥有相同的质地，区分它们最好的办法就是测量长度，有时是颜色，每天地面上都会积累一些头发，某个梦里，头发们成了地面的语言，甚至还制造了犹如叹息般的回声。但这个早晨，我发现那不过是我枕边的插座发出的声响，滋滋的电源接触不良声，以类似摩斯密码的方式与空气交谈着，被翻译成几个不连贯的梦，有时是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