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日记532

眉心的褶子越来越重了，不知道是哪天开始的，它成了我皮肤的永久性记忆，在那之前，它还会时记时忘。

这可能就是不再年轻的好处，皮肤的记忆力会越来越好，它会记住越来越多的故事。可我眉心的故事，可是很早就有了呢。如果没记错，初中大概就刻在脸上了，那时我妈总说我，别老皱眉头，不然留下褶子就回不去了。我铭记着忠告，绷紧了眉心的皮肤度过了很多躁扰的瞬间，最终，我还是没能改掉皱眉的毛病。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令人皱眉的事发生？我现在也记不起来龙去脉了。

很多年后，我被一位年长我16岁的大姐夸赞（也可能是挖苦）这是爱思考的表现，我感到羞愧难当，说起来我时常怀疑这是脆弱的象征，神经过于柔弱才会轻易体察到皱眉之忧，实际上，那不过是人间里普普通通的不快乐，不管多么自感不幸，也绝对不属于“新鲜的苦闷”。爱思考是偶尔的，想那些杂七杂八的时候，我也会把眉心锁紧，想那些快乐的事，我也会把眉心锁紧，好像我的眉心就像是活的，只要听到大脑有动作，它就想逃走，结果每次逃走，都会被自己的脚绊倒一样。

十多年过去以后，我爸偶尔还会对我说出祈使句：“不要皱眉！”但我发现他的眉心也有很深的纹路，我妈也有，我就立刻反驳道：“你们不是也有吗？”他们会说他们老了，我就去查照片，照片上能看清的不多，只有我妈抱着五六岁的我一张，还勉强能称之为脸部特写，我看到我妈的眉心也有一道小小的细纹，那时她也就我现在这年纪吧。而我还那时还一脸平整，丝毫不会为人间发生的任何事衍生出忧虑，也不会有用思考去触探“可能”的意识，世界之于我是有与无，明明白白的天下，简简单单的生活，盲目和虚无见到我都会多得远远的，那可真是快乐的年纪。

现在我眉心的褶子已经下不去了，今天白天自己录了一段对着摄像头说话的小视频，回放的时候不忍直视，我怎么这么老了，伴随着褶子，两眼还有一股怒气，贴在我这张脸上看起来一点人缘都没有，看着就像我小时候经常躲着的脾气不好的父亲，我爸，这就是遗传吧。我删掉视频，整容是不可能的，自拍，以后也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