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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圣者的灵魂 周春梅

 三自之我 2022-07-12 发布于天津

朝圣者的灵魂

周春梅

  电影《蒂凡尼的早餐》的开头,是一个经典的场景:奥黛丽·赫本身着黑色的长裙,戴着珍珠项链,久久凝视着蒂凡尼橱窗中高贵华丽的首饰,极为出色地诠释了“优雅”一词。

  大概只有奥黛丽·赫本这样美丽的容颜和纯真的气质,才能让女性对奢侈品的迷恋免于虚荣与拜金的指责。如果橱窗中映照出的是一位身形臃肿、气质庸俗的女性,或者一位艳丽性感的女星,人们就很难认同女主人公霍莉赋予蒂凡尼的精神内涵:“那儿那么清静,气派那么富丽高贵……要是我能找到一个真正的生活的地方,使我感到像蒂凡尼一样,我就会购置些家具,并且给这只猫起个名字。”“当我在一个晴朗的早晨醒来,上蒂凡尼去吃早餐的时候,我愿意我还是我。”

  蒂凡尼这样一个集中体现了物欲的高级消费场所,在霍莉的描述中,竟然近似于彼岸世界,给予人祈祷时才能拥有的慰藉与希冀。大概也只有奥黛丽·赫本的容貌和气质,才能使这类台词具有说服力,而不是让人感觉到做作与可笑。日常生活中,霍莉常常犯迷糊而弄丢包括公寓大门钥匙在内的各种东西,只好常常在深夜或凌晨按邻居家的门铃,让其帮忙开门。邻居是一位摄影师,被吵醒后勃然大怒,但只要霍莉对他回眸一笑,答应让她拍照,就足以抵消其全部怒气。

  与《蒂凡尼的早餐》《罗马假日》《窈窕淑女》等人们熟知的电影相比,《修女传》是赫本的电影中较为特别的一部。如果说在《蒂凡尼的早餐》中,美貌是女主人公具有感染力的基本要素,在《修女传》中,美貌则成为附属品甚至多余之物。年轻而美丽的嘉比雅的人生理想是通过成为一名修女去刚果,用自己跟随当外科医生的父亲学得的医学知识帮助那里的人们。成为修女必须谦卑、服从、贞洁,而美貌只会有碍于这些。嘉比雅通过六个月的见习,成为路加修女,终于可以来到医院为病人服务。她收到了病人们的称赞和鲜花,娇羞地红了脸,另一位修女帕斯卡和她就此交流了几句。这对于常人来说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已经足以使她在夜间向主管的修女忏悔,因为这种行为被认为是不能控制情感,缺少应有的谦卑的美德。来到刚果后,有一次她对着放置药品和护理器械的橱柜的玻璃窗整理头巾,也被医生以调侃的方式提醒:恐怕要用忏悔和抄好几遍经书来完成悔过。对于这位美丽而富有爱心,同时还具备出色的护理能力的修女,刚果当地的人民用鼓声、鲜花表达赞美和爱戴,但她也必须控制自己的情感,对此表现出平静甚至漠然。

  一个年轻的女子对自己的美貌毫不在意甚至视为多余,原因是她心中有更为重要的信仰:为人们解除病痛。这个信仰原本可以与她的宗教信仰合而为一,但两者却渐渐产生了冲突。集体祷告的时间与她为病人服务的时间重合,她必须停止对病人的倾听或治疗;宗教要求她毫无条件地服从,但她却依然有自己的思考和判断,并且主动地改善医疗条件,提高诊疗效率,却被认为是突显自己,骄傲虚荣;她深爱的父亲被德国兵杀害,宗教却要求她宽恕敌人,对所有人永怀温柔博爱之心。她发现自己无法将祷告置于病人的需求之上,更无法原谅杀害父亲的敌人。她最终选择了忠于自己的内心,忠于自己认为最重要的价值——帮助病人。电影的结尾,她坚定地走出了修道院,没有迟疑,没有回头,将孤独却执着的背影留给了观众。

  有主见的嘉比雅不顾家人的挽留,选择做一名修女;没能学会服从的路加修女决定离开修道院,做一名帮助地下组织的护士。对灵魂的拷问、对信念的坚守,由此而生的种种紧张、纠结、挣扎,与美貌无关,却如此动人。晚年的赫本成为联合国儿童基金会亲善大使,足迹遍及世界各地,为孩子们呼吁和募捐,她一生长长的获奖单因之而多了一个特殊的奖项:吉恩·赫肖尔特人道主义奖。在一张与非洲孩子的合影中,赫本异常消瘦,也多了许多皱纹,让我们想起叶芝著名诗篇《当你老了》中的“朝圣者的灵魂”和“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其美丽程度,丝毫不逊于那位年轻时对着蒂凡尼的珠宝微笑的优雅迷人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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