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点可塑性”。 据说这是2005年初成都电视台主管负责人对《谭谈交通》的意见。 当时为了宣传《道路交通安全法》，成都电视台和交管局联合打造了这档节目。 节目主持人要求形象好、气质佳，必须是正牌交警，彼时27岁的谭乔警官恰好还演过一出关于交通安全普法的小品，于是大家就选中了他。 在当年的03月28日，《谭谈交通》第一期开播。  后来随着节目的热度逐渐飙升，很多人从侧面了解到这位谭警官—— 人缘不是很好，被人起了个绰号“谭蹦子”，自以为关系不错的同事会背地里说他的是非，还时常被扣工资，后期的视频里他似乎总想说一些节目之外的话，但大都及时止住。他说“有些话要等过了这个时间段后才能说”。 总之，谭警官在节目停播前的疲态就已经显露出来，让人感觉他是一个言辞幽默却不善交际的人，甚至还有些抑郁症的样子。 不少人后来猜测这可能是节目停播的原因之一，但可能不是主要原因。  01 谭乔还是警官的时候曾说： “我做节目的秘诀就是把每一个违反交规的人当成一个平等的人看待。” 比如遇到有人穿红灯，他首先会问“没看到红灯吗？”而不是说“你没长眼睛吗？”  他还说很多人不喜欢交警，不是因为你违反交通规则，而是他们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让人看着不爽又无可奈何。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谭谈交通》已经火了，在全国范围内火了。 人们在节目中看到一个长相亲和又“谭言谭语”的警官，十足像个邻舍大妈，又像个没什么执法“威严”的穿警服的老哥。他主持的节目也超出了交通普法的范畴，他认为有些人违反交规的行为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一种平民百姓对生活的无奈之举。因此他并没有像大家所想的那样： 警服肃整，警徽闪烁着熠熠的光芒，在威严不失礼貌的注视下让“不法分子”自惭形秽，最后面对镜头说： “这是法律、是正义，也是你们当守护并牢记的。” 所以谭警官时常把问题抛出来： “怎么在交通规则和百姓生活之间取一个双方都满意的中间点？” 这个问题似乎并不是单单针对违规者们提出的。 这种“逆向奔赴”显然不是当时人能想到的结果，但这个结果似乎很受市民欢迎。  有位大叔在节目中出镜： “我看到是你，我就赶过来了。” 谭警官笑了： “大热天的你也要注意行车安全啊！” 大叔朝他敬了个礼： “我会一直关注你的！” 谭警官回敬了个礼： “谢谢你！”  02 像这样的当地人很多，他们喜欢看到谭警官在街上检查，然后把某个倒霉蛋请下来苦口婆心地教育一顿。 有人为了被他抓，故意开车打电话或不系安全带，满心期待谭警官能发现他，然后请他下车，跟他说一句： “不要拿我当外人。” 在他的循循善诱下，很多人开始放松戒备，甚至有意无意地配合警官现场耍宝。 违规者和观众们都觉得新鲜： 天下哪有这么好耍的警察？ 是的，他终于走偏了。  《谭谈交通》从那时开始成了一档“娱乐节目”—— 每天谭警官带着摄影师到处溜达“抓”人，遇到有意思的人会停下来聊一聊，把人放了以后，如果还有时间就再去“抓”人，没有时间的话就回电视台剪片子。听说那些年里，表扬信一封接一封寄到电视台，电视台也决定把这档节目从每周五天播出改为日播，节目时长也从五分钟变成十分钟…… 后来全国各地也都陆续推出了类似的交通普法类节目，但没有一档能与《谭谈交通》相提并论。 可能因为这档节目里的谭警官说： “无论你多么富有、多么有权势，或是现在多么卑微，咱们在人格上都是平等的。”   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所以在他的节目里，观众时常会期待再度看到“腰马合一”或“满门忠烈”，二仙桥大爷和气球哥更成了网上的表情包，这些人看着又可气又可乐，当大家满怀喜悦看着热闹时，谭警官往往会说： “他们不容易，都是一群苦哈哈。为了不让他们那么难受，我打算在处罚前多跟他们聊聊。” 这种话，在他之前没听过，在他之后也没听过。 03 “我如果圆滑了，早就在天空中自由翱翔了。” 谭乔警官曾意犹未尽。 《谭谈交通》后期，观众们看的不再是交通，而是一个个鲜活的市井百态，还有民生和民声。 恰好谭警官也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认为透过一件小事情能看到人们对现行法律法规的真实态度，还能通过节目传递百姓们的心声，虽然这“只是”一档交通安全普法节目。 同时，作为一个公众人物，言多必失也会触及到某些不必要的事情，有人觉得“你这是背离了普法节目的初衷，变成了讲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有人觉得“你谈交通安全就可以了，斑马线和红绿灯以外的地方不是交警该管的地方。” 然而也有人不这么认为，比如后来有人与不是警官的谭乔合作，用王家卫式的镜头和电影语言讲述了“二仙桥大爷”的人生之路，我被震撼得无以言表： 当他驮着满载生命之重的货物冒险地冲向早已亮起红灯的路口时，眼前的二仙桥在他眼里愈发清晰。那是他的人生，充满冒险和挑战…… 这个灵感来源于2011年的“现实版福贵大爷”： 谭警官“抓”到他的时候，大爷正在机动车道上违规载人载货，七八百斤的东西堆在一辆三轮车上，跟大爷聊天时，观众们知道这个大爷的妻子难产死了、哥哥死了、弟弟吃药吃坏了脑子，七十多岁的老头靠收废品维持生计。 谭警官惊呼： “大爷家里遭遇这么多变故，生活态度还是很乐观！” 大爷只是淡淡地说： “向前看。” 有人后来整理出“福贵大爷”的人生轨迹—— 1961年出生即丧父、1990年丧母、1993年胞兄去世、2000年妻子难产……2011年遇到谭警官，随后再婚，老来得子，政府给他盖了新房子…… 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人生困苦后自然而然的否极泰来，还是遇到了谭警官才让生活有了转机。但大家确实喜欢他，喜欢这档节目。因为这档看上去是提醒大家时刻不忘交通安全的节目里总能让人找到不同寻常的亮点。 2021年年网上曾火过一阵江苏某地的警花巡逻，视频中戴着头盔的女警说话很嗲，一边巡街一边提醒大家注意不要乱停车，同样也是用一种不太寻常的方式普及道路安全。 那时的谭乔已不是警官，他与曾经节目中的一些被“抓”者时常亮相在短视频中，似乎在寻访《谭谈交通》后他们的日子，观看的也大多是当年忠实的观众们，只是少了身份的加持后，作为一个“普通人”的谭乔只能代表自己发声。 04 结 语 曾经有一期节目里，一位路人大姐向正在录制节目的谭警官走来： “谭警官，我以前是你的粉丝啊！” 谭警官懵了一下： “怎么现在不是了啊？” 路人大姐： “现在……好久没见到你了。” 谭警官说： “啊……现在长胖了。” 2018年，《谭谈交通》停播，谭警官随后从警队离职，开始了个人秀。 2022年07月10日，《谭谈交通》全网下架。 随后就是关于版权的纷争和各说各话。 我记得谭警官那天在处理一件交通纠纷时，双方当事人说着说着动起了手，他有些慌了，赶忙阻止，一边劝一边碎碎念： “动手干嘛？有什么事不能商量呢？” 虽然知道不该横向对比，可眼见那么多综艺节目里，人们哭得要死要活，笑得没心没肺，唯有那档被戏称为“国内娱乐节目天花板”里的警官紧赶慢赶搞普法教育的场面让人怀念： 普法中透着人情，训诫中依然平等。 在“二仙桥宇宙”里，没有绝对的权威和义正言辞的训斥，只有一个穿着警服的普通人用摄像机在记录人间百态，似乎说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说，只是留给观众一次次回味与讨论。 人们总在嬉笑过后渐渐变得沉默： 原来我们的生活里除了花枝招展，还有许多人间不值得。 我管这种镜头叫“现实主义”。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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