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isters Brothers (2018) 编剧: 雅克·欧迪亚,托马斯·彼得葛恩  查理(画外):嘿!我们是希斯特斯兄弟!司令派我们来的。他知道布朗特在你们这儿。把他交出来,其他人可以留活口。背景处,先是远远地闪着步枪射击和爆炸的火光,随着镜头拉近,我们依稀辨认出一座农舍,时不时地被45英寸口径步枪发射的火光短暂映亮。尖叫声不断。伊莱·希斯特斯,40岁,面容深沉而温雅;查理·希斯特斯,35岁,年轻瘦削。他们是希斯特斯兄弟。他们给枪重填了弹药,动作精准。伊莱掩护着查理朝农舍的前廊走去,屋里没有声音。两具尸体趴在前廊地上。查理把他们翻过来,端详他们的脸然后摇头。他指着门,伊莱把门踹开走了进去。查理也跟进去。屋里又归于黑暗和寂静。伊莱擦亮一根火柴点着了两盏灯。他把其中一盏递给查理。他们在屋里走动,从尸体上跨过,一共有四具尸体。油灯照亮了尸体的脸。其中一人还在呼吸,查理把他扶起来坐着。天花板上有东西引起了伊莱的注意:有灰尘从木板的缝隙间渗出。阁楼上干燥而黑暗。一个受到惊吓的男人藏在一捆干草下,此人正是布朗特。他呻吟着。在屋顶的一个窗户窟窿里是天空的一隅,月亮高挂…………倒在地上,制造出了巨大的动静……他坐起身来……查理又开了一枪以保万无一失,然后,他转身对着农舍并给枪重新上膛。突然,伊莱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查理后退几步,他抬头看见屋顶窗户里他的哥哥正指着什么让他看。他听见什么东西疾驰而过。他转身,举起枪。一匹着了火的马正飞快跑过。伊莱的最后一次尝试以外套着火跑出来告终。他在地上打滚来灭火。查理上去帮他。这是一座高大的新哥特式建筑,大门上悬挂着这家主人的纹章标识:太阳照耀一个球体,球体上印着一个锚。在白色栅栏的另一边,伊莱·希斯特斯坐在马背上,马儿伏在地上像一座塌陷的沙发——这匹马名字叫“浴盆”。伊莱穿着很随便,他的肚腩从皮带上面鼓出来。他看着拴在自己旁边的这匹马:一匹极好的西班牙非洲马,高大而健硕,名字叫“敏捷”。他难以置信地摇着头。他回过头看着领主宅邸。一个人影出现在一楼窗前,这是弟弟查理,他身上映着油灯发出的光芒。接着,另一个人影来到查理身边,这个人个子稍矮,白头发,穿着黑色衣服,他便是司令。查理出来了。他看起来也邋遢、不修边幅,但是瘦削,有着天生的优雅气质。查理:他说如果有个人是领队,布朗特农场那边就不会搞得那么麻烦。他说我们下一个任务得有人来当领队。伊莱:司令想要付钱给领队,不是不行。但是克扣下面的人就不地道了。伊莱:司令手下的约翰·莫里斯?……我们为什么要找到这个莫里斯?查理:他在追踪一个叫赫尔曼·克米特·沃姆的采矿工。伊莱:很好,他找到他以后杀了他,没我们什么事儿了。查理:莫里斯只是一个侦查员,不是杀手。我们的任务是:莫里斯找到沃姆,控制住他,我们到了以后把事办了。这就是任务。伊莱:并不是。你得到了一匹新马。我这匹,只不过是帮他在马厩腾了个地儿还省了不少马粮。伊莱:不,我不是以后才需要马,我现在就需要,任务需要!在一片大草原上有一座很小的长型小屋。他们的马被拴在屋前。屋内非常简陋。两兄弟都在各自所谓的房间里收拾上路的行李。查理的房间乱得像猪窝,伊莱的则干净整洁。在“客厅”的一面墙上有一副从报纸上剪下的图片。查理移开画框露出一个隐蔽的地方。他伸手摸了一下,掏出一些现金和几个金币。他数了数然后把它们放进一个大钱包。伊莱正在一面脏兮兮的镜子前剪头发。他的长头发一茬一茬地落在地上。他叫查理过来帮忙。伊莱从梳妆台抽屉里拿出一条红色的羊毛披巾,然后小心翼翼地叠好。他用靴子上的马刺踢了踢马儿的侧腹,马儿原地挣扎了一下,然后追上了查理。一个男人坐在露台上一个小桌前,正在写信。他的衣着是优雅而朴素的。他打扮得体,面容英俊,体格健壮,是一个帅气的男人。他是35岁的约翰·莫里斯。莫里斯(画外):亲爱的律师,我的朋友,我父亲发誓要做两件事。第一,不惜一切代价毁了我的生活。第二,剥夺我的继承权。他做到了第一条,第二条却食言了。这令我颇为吃惊,我想这应该是由于他日渐衰弱的身体。反正,我并不稀罕继承他什么:不管是头衔、工厂,楼房还是韦斯特伍德的资产——我什么都不想要。我会在冬季来临之前回到华盛顿。我们到时候再来处理这些细节。他的对面,是一片阳光明媚的风景。约翰把信纸叠起来。莫里斯:我在找一个叫沃姆的家伙。赫尔曼·克米特·沃姆,五尺六,清瘦,肤色黝黑,没有包或者装备。他跟着一个马车队。约翰·莫里斯骑回到他自己善行长途的髦毛马,沿着车队的踪迹前进。这匹母马立即朝前帅气地飞奔起来。查理:好漂亮的乡村,不是吗?奇怪的是我们从今天早上起就没见过任何人。伊莱:如果我们一直沿着马车队的路线走,就能见到更多人。查理:是啊,但是和他们说的一点都不一样,估计全世界的人都在找金子!说实话……伊莱: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些人都蠢得非要去摸老虎屁股?伊莱:再说他们怎么可能偷到呢?我们都知道司令有多谨慎。查理:跟谨慎没什么关系。他在全国到处都有生意,甚至海外也有。一个人不可能同时出现在所有地方。他很有可能成为受害者。查理:那该怎么说?一个不得不请我们这样的人来保护他财产的人?查理:你是不是不乐意我当领队?是吗?要是这样,你就直说,但是别再找茬了……伊莱:我没在找茬!你用了一个很奇怪的词,我只是在提醒你注意……查理放下他的锡制平底锅,然后回到自己的铺位上抖开毯子。依照一直以来的惯例,伊莱把平底锅和银器收好,然后把火熄灭。伊莱先铺好一张毯子,然后再盖上一层碎布拼成的被罩,他给怀表上好发条,把它放在“枕头”旁边,然后躺下。他们踢着马肚子,沿着一条陡峭的山路向上攀爬。他们在最高处停下,让马儿喘口气。查理:就是那个小学老师,给了你一条傻乎乎的红围巾……(模仿他)你一直悄悄地打开又叠上?查理:我在想家里的事。你还记得爸爸怎么对妈妈的吗?查理:我们的父亲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而我们血管里留着他的血,这个你知道的吧?查理:那是他给我们的天赋,那个血液。这是为什么我们能把这份工作做好。双筒望远镜里的视角:三辆大篷车组成的车队正艰难地爬着上坡路。望远镜的视线停留在收尾的车厢和车厢里坐在后排的男人身上。从酒吧门口,莫里斯看着一个修建中的房子。沃姆是其中一个工人。莫里斯看见他锯木板,搭横梁,指挥吊车把建筑物的正面立起来。这一天快结束的时候,莫里斯看见房子的主人付给沃姆一些钱作为酬劳。莫里斯(画外):5月15日,默特尔克里克,俄勒冈。淘金浪潮使侦探的工作变得容易了些。你要是寻找一个女人,一个男人,一匹马或者一只狗,只需要找有金子的地方。很快,你就能发现你找的人或者动物。赫尔曼·克米特·沃姆正潦草地吃着饭,他5尺6寸高,很瘦,肤色黝黑,没有朋友,没有行李,没有钱。莫里斯看见沃姆回到营地,在那儿买了一碗汤喝,然后躺在一个简易小床上。一队马车正要出发。赫尔曼·克米特·沃姆爬上了最后一辆马车厢。查理:希斯特斯。S-I-S-T-E-R-S,和姐妹这个词一样。柜台后面,穿着贴身汗衫,戴着围裙的店主听见他们的名字一阵紧张。查理: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马车队的下一站是哪个城镇?伊莱在店里走来走去,寻找着一切采矿可能用得上的装备:淘金盘、篮子、水桶、鹤嘴锄、一个拆卸开的长射程大炮模型、油灯、一块织布、一张皮革……店里虽然很暗,但一切看得很清楚。伊莱专注而好奇……他站在一个小小的铁盒子前面,盒子里装着一把木柄的小刷子。他拿起刷子端详起来。店主:一把牙刷,先生。让你的牙齿更坚固,口气更清新。看。他打开一盒牙粉,然后在伊莱鼻子下面晃了晃。伊莱用力吸了吸,感觉闻起来不错。这是一个虽小却很有活力的城镇。两兄弟走在城中大街上。伊莱拿着从店里买的一小包东西。查理从头到脚穿戴一新。你几乎能听到他的衣服发岀的窸窣声。伊莱:你知道吗,等我们不干了,我就想要开这样一家店。伊莱:杀人!我相信我能安定下来过那样的生活。那样看起来很开心不是吗?伊莱:我喜欢这样的宁静。我打赌那个人晚上一定睡得很好。查理:好,是的。(他把自己的马鞍挂袋递给哥哥)把这个放房间里。我稍后再去找你。伊莱按照说明书刷牙。他动作夸张用力,就像新创了一种风格。酒吧里,查理正在和一个穿西装戴帽子的男人说话。他们都喝着酒。查理眼馋对方腰带上挂的左轮手枪。这人把枪递给他。查理用手掂着手枪。他喜欢这把枪的大小。他把枪还回去的时候,嘴上笑着,眼里却充满不舍。伊莱在搭建在城郊的帐篷之间行走着。这里的人有着各式的穿戴,说着各式的语言,有含混的也有清楚的。一个女人正在一口大锅前弯腰卖着几分钱的汤。她给伊莱盛了一碗,伊莱喝了下去。他听见身后传来唱赞美诗的声音,他走过去,一边把汤喝完,一边看着一家人正在行安息日仪式。伊莱正在睡觉。街上传来的叫喊声和枪声惊醒了他。他抓起枪朝窗户跑去。窗户下方的大街上,查理两手各拿着一把枪摇摇晃晃地走着。查理:五……六……你在数吗?七,八……九!你去哪儿了?你去哪儿了?酒吧和街上都没人了。人影都小心翼翼地贴在建筑物墙边。查理:你们这些胆小鬼……没人敢出来跟查理·希斯特斯较量一下?!真的没有吗?声音越来越近。门打开的时候,伊莱转身冲着墙,闭上眼睛。房间里现在回荡着查理粗重的呼吸声和呻吟声。查理(画外):这个白痴,睡得死猪一样……你有什么厉害?……妈的,你要不是我哥哥,我早离你远远的了……就连司令都在想……“你为什么一直带着那头猪?”……“因为那是我哥哥,”我回答。“我们都得背负各自的十字架!”他很欣赏我的忠诚。''忠诚换来的是信任,”他说。停了一会儿,突然间,伊莱的耳边响起了手枪扣动扳机的声音。伊莱睁开眼睛看着弟弟。查理的手枪正在上方对着他。查理: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哥哥?谁会信任你?真正的信任?哈?伊莱不太高兴。查理骑马跟在后面,他伏在“敏捷”的脖子上。突然,伊莱听见一声闷响,筋疲力竭的他勒停“浴盆”……他下马朝摔在地上的查理走去。他不无粗暴地拉起查理。查理的外套脏了,他感到一阵恶心。伊莱转过身去,他听见查理呕吐。伊莱又粗暴地拉起他,扶他骑回马鞍上。查理:别看我不顺眼,拜托,人人都有不那么舒服的几天。伊莱:听着,要不走我前面,要不走我后面,我不想说话。查理:被我说中了;你在生气。你故意破坏气氛。我们本来可以有愉快的一天,你却非要破坏它……噢,去你的吧,爱生气就随你吧。查理:你要是非得生气,就使劲气吧,一次气个够,伊莱。你赶紧回忆我俩小的时候我惹你的所有事。一个也别忘记!查理:不,你生气的时候千万别笑!这是不对的,你知道这是不对的!大雾。马车路线上的另一个先锋镇。照常地,镇上有一条主要街道,许多木头房子和商店招牌。约翰·莫里斯摇摇晃晃地踩着横放在泥泞地上的木板走到街对面去。莫里斯在靠里的一个座位上吃饭。他看着笔记本,头也没抬就感觉到沃姆来到了酒吧。邋遢的沃姆,满身尘土,一脸憔悴。莫里斯(画外):5月17日,狼溪。我行走在三个月前还不存在的地方。这里先是有帐篷,然后盖起了楼,两个月以后有了商店,还有妇女在激烈地讨论面粉的价格。我看见梭罗说过“这座城市也横空出现”……过了一会儿,沃姆看着莫里斯露出一言难尽的微笑。莫里斯非常尴尬。沃姆:一般来说,当一个人跟另一个人打招呼,他会冲着他微笑,但是当他走过去之后,微笑就会消失。你却不是,你转身以后,嘴角还挂着笑容。莫里斯(不好意思):这个,我……我没注意到……这只是普通的礼貌。沃姆:不仅是这样,你和别人交流的时候是发自内心地愉悦,我说得对吗?莫里斯:我真的不知道。(稍顿)你要和我一起用午餐吗?莫里斯:有生意要谈。我去那儿见我的两个同事。你怎么去南方?沃姆:问题不在于我多久能到,而在于我那时候是什么状况。老实说,我对我同车人的信心非常有限。他们己经好几次偷我的东西了,每次我把钱拿出来的时候,他们的眼睛就像匕首一样。莫里斯:沃姆先生,你不能让你自己冒这样的险。你得更小心点。马贩子:听我说,你要是想买一匹马,你就得付一匹马的钱。莫里斯:你这匹马卖不出去,50块绝对卖不出去,40都不行……它髋部有问题,只要有眼睛就能看出来。40块!就40。莫里斯(画外):先生们,我找到了他。我已经想法和他结交并一起上路。如果一切顺利,我们会在杰克逊维尔……莫里斯和沃姆肩并肩骑行着,聊着天。他们把慢慢吞吞前进的大篷车队甩在了后面。莫里斯(画外):……七天之内……我会试着控制住他直到你们赶到并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将他解决掉。这是车队路线上的第二个驿站,给马匹和驿站马车休息。伊莱把莫里斯写的信读完了。查理:莫里斯挺好,虽然我不太喜欢那句……“赶紧来”。这个混蛋以为自己是谁?马贩子:如果走山路会困难一些,但是可以节省几天时间。一座森林在他们面前渐渐浮现,就像一座绿色高墙。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一排排绿树后。伊莱被呻吟声吵醒。他转向查理,然后站起来朝他俯身。眼泪从查理闭着的双眼流下。他在睡梦中喃喃自语和呻吟着。伊莱被弟弟的痛苦打动了。他犹豫了一下,然后伸手摇醒了弟弟。查理的眼睛猛地睁开。他捧着肚子,伊莱看起来很不高兴。查理学伊莱的样子。他们骑着马穿行在高大的树林间,被衬得渺小。他们说话的声音和马蹄声在林间回响。过了一会儿:查理:大雨把路都浇得泥泞不清了,我完全看不出来,你说怎么办?伊莱独自一人找着路。他时不时地回头,但是完全看不到弟弟了。他继续向前走,看见了一个车厢的残骸,一具动物尸体……和人的骨头。他从马背上下来。车厢显然是被抢劫过。他踢在一些破烂残骸上。一张纸引起他的注意。他打开纸,把它抹干净想看清字迹。他听见查理过来了,他把纸放进夹克然后骑回到“浴盆”上。他们继续骑马,查理在前,伊莱在后面辨读着他在残骸中找到的纸条。伊莱(画外):“亲爱的妈妈,我感到孤独,这里的日子很长。我的马过世了,它曾是我亲密的朋友。我怀念您做的饭,我在想自己在这里做什么。我想我会很快回家。我有差不多200块钱的金砂。这不是我预期的数目,但是现在来说够多了。我的鼻孔里一直有烟味儿,我己经很久没笑了。妈妈!我想我会很快离开这儿。爱您的,儿子。”伊莱裹在他的拼布被单里睡觉。他半睁开眼,看见余烬映照下的弟弟,他的枪放在膝盖上。这是一个合格的巡夜人。大特写:一只多毛的蜘蛛爬到伊莱的脖子上。它在那儿停留了片刻,就好像在寻找方向。伊莱的嘴张开时,它爬了进去。莫里斯朝马匹走去。他身后几尺以外,有一处营火,几个采矿工正在吃饭。莫里斯打开沃姆的小包,看见一些衣服,几个没意思的手工制品,一张换算表,一把计算尺,一本化学手册和几个封面上写着“这个笔记本归H.K.沃姆所有”的笔记本。莫里斯:我才注意到你就这一个包?我想你到了旧金山以后需要买装备。沃姆:这是每个采矿工都要面对的挑战。怎样才能得到我们脚下的东西?只有两个解决方法:努力干活或者好运。我找寻第三个方法已经好几年了。一个更简单、更快、更有把握的方法。我想我已经找到了。沃姆:有意思吧,大家都不相信我,等他们相信了以后,他们都想杀了我。沃姆:告诉你吧我是一个化学家。这是一个化学家的想法,是一个公式。莫里斯:这个公式……这个探矿物……你愿意这么叫的话……作为一个科学家,你测试过吗?查理站在那儿,他身旁的伊莱盖着毯子一动不动。他踢了哥哥一脚。查理掀起毯子,伊莱蜷起身体,瑟瑟发抖。他的头肿成了原来的两个大,颜色也变了。查理:全肿了,还有你的脖子!你看着就像……那种狗,叫什么来着……獒犬!倾盆大雨。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照亮了树干。查理领头赶路,伊莱支撑着,不停地前倾后倒。神志不清的伊莱一下子倒在“浴盆”的脖子上。马儿一个趔趄,伊莱撞到了牙齿,他痛苦地嚎叫。鲜血滴在了“浴盆”的脖子上。查理:把这个塞在你嘴里,牙齿就不会撞上了。我们要想避开暴风雨就得加快速度了。他把油布撑在两棵树之间,然后在下面铺开另一张油布……低处的伊莱视角: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中,一个男人脸的轮廓在晨光中闪现。镜头靠近了,我们看见木桩上是胳膊和腿,男人的脚上沾满了血。他看了一会儿身边的树木:它们轻轻摇晃着,水滴从树叶上落下后,叶子挺了起来。他的头看上去没那么肿了。查理赤裸着蹲在快要熄灭的营火旁,正在烤一些豆子。他的衣服被撑在营火边上。伊莱也走过来。一坨趴在帐篷和马之间的巨大棕色物体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是一只灰熊的尸体。伊莱向还在颤抖的“浴盆”走去:灰熊把它的鼻子扯坏了。它的左眼受伤了,眼睑上流着血。查理:那很好!我受够了这个地方,到处都是死尸的气味,所有东西都湿透了。我们走吧!莫里斯闲逛着。他不跟马车队以后,一切变得安静了。他看着来往行人就像在数数一样。他推开门:里面堆着干草,没有什么光亮。透过墙面的木条缝看去,这里和城市有着足够的安全距离。他的马鞍袋和背包还在地上。他把背包放在床上,打开……他走到窗户边向街上窥去,空无一人。他走到门边把门打开:沃姆站在楼梯平台上,一只手上挂着一副手铐,另一只手上一把柯尔特手枪瞄准了莫里斯的前额。沃姆:怎么回事?你不打算说“听着赫尔曼,我能解释”?哈?莫里斯把手背在后面,沃姆正要去把他铐住,他抽出左手,一拳抡在沃姆脸上。沃姆向后倒去,柯尔特手枪掉在地上。莫里斯捡起手枪。沃姆被绑坐在一把椅子上,塞着嘴。莫里斯拿着枪躺在他身边的床上。沃姆头上鲜血直流。他呻吟着,并且声音越来越大。莫里斯明白他想干嘛,他站了起来。莫里斯(指着塞嘴的布团):如果我拿掉,你会乖乖安静吗?沃姆点头。莫里斯扯掉布团。沃姆大口呼吸。他看上去非常沮丧。沃姆:你怎么能做到这么虚伪?是什么令你阴险至此?是贪欲吗?我没有料到你是这样的……真的没有。沃姆:你认为他们会杀了我?他们不会杀了我……不会马上。沃姆:你以为你们的司令想要什么?是他在俄勒冈想要打劫我。他觊觎我的配方,我的发明。沃姆:所以你的朋友……你的朋友正要赶过来折磨我。折磨我,你知道吗?沃姆:他们会切掉我的手指,烧我的脚,挖出我的眼珠……他们会折磨我直到我交代。沃姆:莫里斯,我能问你个问题吗?……你会目睹这些吗?……你会把这些写在你的冒险日记里吗?莫里斯(画外):他停止说话,没有再说一句。他看着窗外的太阳升起来。48B.内景,杰克逊维尔,酒店,莫里斯的房间,黎明他坐起来朝睡在床上的莫里斯走去。他轻轻地推了推他。莫里斯马上弹起来,手里拿着枪。他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沃姆,把枪放下。莫里斯慢慢清醒过来。伊莱骑着“浴盆”跟在后面。“浴盆”喘着粗气,受伤的头垂向一边,就像溺水了一样。伊莱俯瞰这座城市。查理坐在他身后,摊开了一张布,他正在卖力地擦拭和准备武器。查理:莫里斯把沃姆交出来,我们去一个安静的地方把事办了。你没问题了吧?我们认出这是杰克逊维尔的主街和史密斯酒店……沃姆和莫里斯住过这里。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有人正要打开一扇楼上的窗户。伊莱拿出枪,他正要开枪,查理的头伸岀来……查理:他们走了,四天以前就走了!莫里斯留下一张纸条。见鬼!他们和许多其他客人一起坐在酒吧里。他们喝着酒,查理大声地读莫里斯的信。伊莱:“亲爱的先生们,我很抱歉地告诉你们赫尔曼·克米特·沃姆突然离开了。他一定是跟上了一个马车队,离开了这里。我今天去追他。祝好运。真诚的,约翰·莫里斯。”查理:“赫尔曼·克米特·沃姆突然离开了”?!?他妈的他在跟谁开玩笑?这个自命不凡的混蛋在跟谁开玩笑?!?查理:我们继续走。我们说过是在杰克逊维尔和梅菲尔德之间,我们才刚到杰克逊维尔。见鬼,我们的任务也并不是到“杰克逊维尔”或者“梅菲尔德”,而是杀掉沃姆。伊莱(指着吧台服务员):大声点儿,我觉得他听不见。查理(压低声音):不管那该死的沃姆在哪儿,梅菲尔德或者哪儿,我们都得赶过去然后把他解决掉!伊莱:我感觉他们离我们越来越远了。我们在森林里走了几天?查理:你的磨蹭和生病耽误了我们不少时间,这是肯定的。伊莱:你想聊一下你动不动就喝醉的事吗?这没耽误我们时间?查理喝完了他的酒,拍下一个硬币在吧台上,然后离开了。伊莱:那几天你在马背上坐都坐不起来?还有一天早上你吐了自己一身?……我磨蹭!我错!沃姆:我们要做的就是终结这一切残暴行为,终结这一切暴力,找到解决办法。创建一个新社会,这个社会里……沃姆:……人们的关系都是建立在互相尊重而不是利益之上,也就是一个没有贪欲的社会。你同意吗?莫里斯:这跟你的配方有什么关系?你是为了寻找金子,和其他人一样。沃姆:对我来说,金子只不过是踏脚石。约翰,我是认真的。要创建一个新社会。一个,一个不以利益或者金钱至上的社会,除了它的精神发展和它的独立存在,再无其他,还有儿童的教育……沃姆:达拉斯,北德克萨斯。那儿已经等了许多人。还有更多人从欧洲正过来。莫里斯:有一天晚上,你告诉我关于你父亲的事,你离开他是因为家里容不下你。而我要说,我离开家是因为恨,我父亲是全世界我最看不上的人……我鄙视关于他的一切。我真诚地认为从那晚起,我完全自由了,听你说这些,我意识到什么?这些年以来,我以为我一直无拘束地做的这些事,这些我靠自己的判断力产生的想法,实际上都是出于对这个男人的恨。莫里斯:我三十五岁了,而我的生活像一个空空的汽缸。莫里斯(画外):“我亲爱的律师,我的朋友,再三思忖之后,我改变了上次给你写信提到的关于财产的处理办法。我接受父亲的遗产,并请你汇3000元到旧金山的事业银行。最后,我要明年才去华盛顿。我向你表达我的友谊,握手。你的,约翰·莫里斯。”约翰·莫里斯来到沃姆面前,他正席地而坐在其中一个笔记本上画画。莫里斯看了他一会儿。沃姆递给他一个笔记本,我们看见这是一个把字母W和M交错在一起复杂图案。沃姆:这是我们。W和M,沃姆和莫里斯。我们公司的标志。你觉得怎么样?在主街的两侧,许多人在帐篷和马车厢之间游荡。所有的招牌都有梅菲尔德的字样:梅菲尔德供给站,梅菲尔德杂货店,梅菲尔德金店……伊莱:你说这个叫梅菲尔德的人是因为这个地名才来的这儿,还是他来了以后,这里就叫梅菲尔德的了?酒吧服务员走过来,查理想跟他说什么,但是突然感到精疲力竭,于是作罢。伊莱(对酒吧服务员):你好,我们找一个叫沃姆的男人。矮小,深色皮肤……我想他们应该是几天前经过这里。查理:没有?那有没有一个高个子棕色头发大概四十岁……查理:“噢,你不想掺和,是这样吗?”给我们一些威士忌。一个低沉的嗓音响起。查理扭头看着梅菲尔德,这是一个中年女人,有着吸引人的眼神和坚毅的表情。梅菲尔德:因为我通常是这个城里问别人新闻的那个人。查理:我哥哥和我在找一个叫赫尔曼·沃姆的人。矮个儿,深色皮肤。很有可能在五、六天以前经过这里。查理喝完了杯中的酒,弹响了一下舌头。他感觉高兴了起来。查理看着她如何反应。这个女人听见司令的名字,紧张起来。他很满意地看到梅菲尔德果然不安起来。另一方面,伊莱则比较反感这样的诈唬。伊莱低垂着眼,咬着雪茄。查理转身看着店里的客人。一群女孩子从楼梯上走下来,他直起身子来。这家酒店破旧不堪,楼梯非常狭窄。伊莱和查理拿着行李上楼。伊莱:你为什么要和每一个人说你的来历?什么司令,希斯特斯兄弟……查理:你没看到那个女人能接待我们有多荣幸?而且,我很想知道我们是不是名声在外。不像你,哥哥,我对我做的事情很骄傲。伊莱:意思是一切又会照旧:你今晚会喝得像只鱼,明天又醉得像条狗……查理坐在桌前喝酒,他腿上坐了一个廉价的妓女,他的手伸在妓女的裙子底下,妓女伏在他肩膀上咯咯地笑。伊莱坐在吧台边,很尴尬。他看向一边,梅菲尔德正在远一点的地方和一伙釆矿工说着什么。在他们的身后,伊莱注意到一个坐在钢琴边的女孩。他们的眼神碰到一起。梅菲尔德朝吧台服务员挥手,服务员给他又拿来一瓶酒。她走过来给查理倒酒。伊莱伸手拦住她。查理:嘿,看看谁是清醒的?看看,大男孩带着大刀,你要去哪儿?!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个城里有多少浣熊?包括死的浣熊?这个地方差劲得浣熊都不来!他们坐在一个狭小房间的床上,隔得很远,手放在各自膝盖上。一阵子的尴尬。伊莱:我们假装你把这个披肩当作很珍贵的东西送给我。你明白吗?说一句温暖的话。他鼓励她即兴发挥,但是她只是重复他所说的,并把披肩递给他。伊莱(失望地):你得……用你的眼神,你得看着它!就好像它代表着什么。女人:这条披肩是我的一部分。陪你一起上路……我在上面滴了一滴我的香水。伊莱(语气柔和一些):很好。现在我能偷走你一个吻吗?女人:不,没有……你太善良,太绅士了,我不习惯。请让我离开。女人用嘴唇示意着什么,伊莱看出来是在说“梅——菲尔德!”伊莱收拾了他们的行李。他走在酒吧的走廊里,紧贴着墙壁。楼下一个黑暗的角落里,他看见梅菲尔德正和一伙面相可疑的釆矿工说着什么。他走上楼梯,从走廊里几个妓女身边走过。他推开一扇门,然后又推开一扇门。他看见趴在女人身上的男人,和坐在男人身上的女人。伊莱看见在一个大红色调的小房间里,查理倒在一个沙发上,几乎人事不省,一个衣衫不整的妓女飞快跑了出去。伊莱:你在这儿!查理!查理!你得醒醒。他们来了。你快起来!伊莱:穿上你的靴子。跟我走。嗨,查理,查理。你还能开枪吗?还能开枪吗?查理以最快速度把衣服穿好,伊莱以最快速度把马装备好。伊莱看着醉醺醺的查理,他的头还埋在马的鬃毛里。他朝采矿工转身。伊莱:好的,都冷静一下。我们有钱,告诉我们梅菲尔德给你们多少钱。査理:很有意思,梅菲尔德这里几乎没什么太多别的词来冠名。查理到现在为止都没搞清状况,他慢慢地放开“敏捷”,像是清醒了一些。查理:梅菲尔德威士忌和梅菲尔德酒店,见鬼的梅菲尔德……查理:不,伊莱,这不是钱的事……是关于名声。他们能吹自己杀了希斯特斯兄弟。一眨眼功夫,兄弟俩同时拔枪。他们的子弹筒飞转,枪管冒火星,火焰点燃了谷仓……三个采矿工飞起掉入干草中……第四个跑出谷仓想要逃跑……查理朝伊莱吹口哨,伊莱看都没看他,又朝他扔去一把枪。梅菲尔德面无表情地交代着。一股鲜血从她前额流下,从鼻尖滑落。梅菲尔德:……沃姆说他需要一个投资者来实现他的什么采矿计划。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我想他不过是个小丑,直到我看见莫里斯,我想如果司令也感兴趣,那也许是值得相信。梅菲尔德:当我知道沃姆有一些值钱的东西,我派了人跟踪他们把他带回来。查理:好吧,梅菲尔德,接下来的事情你肯定不喜欢,但是这是你把我们的事情搞乱的代价。打开你的保险箱。整个办公室被翻了个底儿朝天。梅菲尔德的尸体躺在中间的血泊中。两兄弟装好他们抢来的财物,看见半个城镇的人都在外面,他们闻枪声而来。这是一群穷人,有一些还穿着睡衣。沉默的人群让开路让两人经过。查理看着一脸好奇的镇民,又抬头看着伊莱。伊莱:经过一番她咎由自取的戏剧性事件之后……梅菲尔德死了!查理:我和我的弟弟有一些好消息告诉你们!你们镇子可以改名了!他们猛踢马肚子,飞奔而去。身后这群饥饿的人侵占了酒吧。他们的马鞍袋、背包和衣服口袋里都塞满了现金、硬币和金粉。离马车队线路五十码距离的一个山坡上,两兄弟在一些树和石头的后面挖了一个坑。伊莱:不管怎样,我们现在确定了一件事。我们知道莫里斯投敌了。查理:我从来没喜欢过这位男士,但是我必须说这件事无疑火上浇油。伊莱:沃姆有这么大魅力吗?司令派人找他,梅菲尔德派人找他,现在莫里斯还为他沉迷。他有什么?查理:他有一个配方,是一个化学试剂。假如,你把它洒在水里,它会让所有的金子显露出来,你只需要弯腰把它们捡起来。伊莱:你不会相信这个吧,查理!我俩见过强行推销的神奇物品还少么……查理:司令的命令非常明白:我们在杀掉沃姆之前,先用尽一切暴力手段得到这个配方。查理:如果他们像我们之前干掉的家伙那么蠢,可能不比我们远多少。査理:你说什么呢?我是指一条路线。你和我从没在一条路上走这么远!两兄弟能听见远处传来持续的浪涛声。突然间,眼前出现了一望无际的:大海。他们用手压着帽子不被风吹走,一起凝视着大海。很显然,这是他们从没见过的风景。海浪时不时地冲到马蹄上。两兄弟在海滩上骑着马,方圆十里并无人踪。海滩上开始出现一些踪迹——人、动物和车轮——还有一些被人沿路丢弃的东西:箱子、家具、一张床……他们在街上骑行,亲眼看见:巷子里搭着帐篷,采矿工、铐着链子的奴隶睡在街上。查理(眼里泪光闪烁,有些动容):见鬼,这里简直是巴比伦!伊莱:跟你说,等我们找到沃姆,没必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动手,这里到处都没什么人!查理:更重要的是没人会关心。我们在这儿杀谁都行。妈的,这里的人在意的都是别的东西。他们面前突然出现了温暖舒适的光芒,来自一座”大酒店”,金珍珠酒店。他们从窗户向里看,就像两个孩子趴在圣诞节装饰橱窗前面。一个男侍从举着煤油灯领着他们走在楼上的走廊中。他指着一扇门。他打开房门,走进去,把灯打开。房间内饰展现出来:有红色天鹅绒宝石,金色流苏,带穗儿的绒球,洛可可风格的铜床……烫得像龙虾一样红的伊莱裹着浴巾从热气腾腾的浴室走出来。他看上去对一个带木头把手的链子很好奇。他迟疑了一下,然后拽下链子,一股水流出来冲进马桶,把他吓了一跳。两兄弟不知如何是好,对摆在面前的银器餐具一筹莫展。伊莱:你知道吗,我在想……我们其实可以回到俄勒冈,就说我们找不到他们。伊莱:说实话,莫里斯和沃姆一起跑了,不知所踪。一点线索都没有,我们不可能找到他们。而且……(低声)我们都不知道梅菲尔德的人是不是已经找到他们了……伊莱:有了我们在梅菲尔德得到的那些,还有家里攒的那些,我们已经足够摆脱司令了。伊莱:你看,我们之前混得还不错,我们还活着,青春所剩无几了。这是一个机会退出。查理:一个店?出路?去他妈的废话!这是什么瞎胡扯?他做岀要掀桌子或者掌掴伊莱的样子,伊莱看着他,没有要躲闪的意思。查理:……好吧,我们知道了你想要退出,那就退出吧!査理:我当然要继续。我只不过需要一个新拍档。雷克斯之前在找工作……伊莱:桑切斯……?你真的相信桑切斯和那个白痴雷克斯能保护你?查理:因为你能保护我?你就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做“好人伊莱”?我们才是希斯特斯兄弟。希斯特斯兄弟,是伊莱你和我!查理:你做了你的决定,我没意见。司令也会欣然同意。我们完成这个任务就分道扬镳。他朝桌上扔了几张纸币。激动的伊莱没有留意,继续说着。查理:那你希望我怎么说?我要继续跟着司令,你要开店……查理:会啊,等我回到城里,如果想买件衬衫或者内衣……伊莱看着查理点燃一根雪茄并站起来,就好像一切都无所谓的样子。伊莱:你非得粗暴地跟我说话吗?非得用那些词?显得我们的对话特别没劲。是因为你喝醉了吗?伊莱的手本能地握在了枪把上。周围的客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查理戴上帽子一脸醉意摇摇晃晃地走出餐厅。伊莱合衣躺在黑暗而俗丽的房间的床上。他盯着投射在红色天鹅绒墙壁和天花板上来自街道的光影。查理:我得到了一个重要消息,哥哥。我知道他们在哪儿!你觉得该怎么做?伊莱:别装了,少来“我不记得了”这套。你当众打了我,查理,就像你现在正看着我一样铁板钉钉,我要走了。查理:好吧,你想怎样?不就是要还手吗?我打了你,你再打回来,我俩扯平了。来吧,打我。打我,我说了。查理:我的天!你是不是疯了?我给了一巴掌,你给我一铁锹!查理(面对镜头):今天早上我在一家妓院醒来,我在想应该去矿业登记办公室看看。于是我去问他们有没有个赫尔曼·克米特·沃姆最近申请办理采矿许可证。并没有!我正要放弃,这时候,我突然灵机一动。我问有没有什么叫约翰·莫里斯的……有了:美洲河,福尔瑟姆湖……好极了!现在我们就往那儿去。……他们骑马朝上游行进,途经那些牵着骡子,载着釆矿装备行走的人。……现在河两岸出现了正在干活的采矿工。查理拿起一只双筒望眼镜,朝营帐里的人看去……查理:又想换一个职业了?先是卖衬衫,现在又是淘金?我继续干老本行,你随意。……“浴盆”眼睛开始变白,并渗出脓液。伊莱把苍蝇赶走想要清洁伤口。马儿颤抖着跪下。现在都是上坡路。“浴盆”喘着粗气。它的嘴里流下口水和血。它的眼睛现在全白了,苍蝇围着那儿打转。营地上,营火已近残余。查理已经盖着被子睡着了。伊莱想让“浴盆”喝水。他轻声细语地鼓励着它。伊莱:来吧,“浴盆”吃点草。噢“浴盆”,对不起,我的朋友。他从马鞍袋里拿出那条红披肩,小心翼翼地把它叠成枕头状,嗅着它的香气准备睡觉。他拉起毯子。莫里斯(画外):是的,他们到这儿的速度比我想象的快。旁边,查理弹坐起来……一只鞋的鞋尖狠狠地踢在他身上。莫里斯:我们得杀了他们,赫尔曼!我们杀了他们,埋了他们,没人能找着。等司令发现的时候,我们已经走远了。查理和伊莱戴着手铐,坐在地上。查理的脸上一处严重的淤青,和他们的处境非常相反的是,查理看上去莫名其妙地高兴。查理:你真是个天才,伊莱,一个绝妙的天才!你是怎么想到的?突然之间?沃姆和莫里斯在河中间一条很宽的鹅卵石地上扎起了营帐。这里有帐篷、一些装备、桶、保护食物的防水油布。马儿被拴在岸边。他们看着沃姆和莫里斯把要用的装备收起来,往马背上装。查理冲他们喊。查理:嘿,莫里斯,你打算怎么处理我们?让我们跑,然后像打兔子一样开枪打我们?然后扔在树林里?莫里斯坐在一个小木桌前研究一张地图。沃姆走进帐篷,莫里斯没有回头。莫里斯:我们把他们扔这儿。他们最后会自相残杀或者被动物活吃……我才不关心。我们把马和骡子牵走。我们再从河里尽量捞一次能捞的,然后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莫里斯:我们得轻装上阵,骑马到萨克拉门托去,买更多的装备,然后从那儿去找河流。第二人(画外):我们在下游那边工作。我们没有食物了,你们有什么可以卖给我们吗?莫里斯(对男人):因为我还没有回答。你别再靠近!(对沃姆)我们会有一番恶斗,赫尔曼。你的枪上好子弹了吗?莫里斯:那就拿出来,见鬼!(对男人)我告诉你们别动,我不会再说一遍!我们没什么可卖的。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两个人径直朝他们走来。莫里斯开枪了。两人开枪反击。一时之间,枪火闪动,子弹乱飞。他们身后的两兄弟尽可能地保护自己。查理:把钥匙给我们,你这个白痴!别错过这个机会,快!四个男人躲在大石头后面。两兄弟检查着他们失而复得的武器。查理示意沃姆和莫里斯停止射击。他们站起来,用手拢成喊话筒。查理:嗨伙计们,在事件恶化之前,我们有一个新闻告诉你们:梅菲尔德死了!你们找不到人付钱了!你们认为这么做不亏吗?过了一会儿,好像那边进行了一场讨论。接下来是一波更猛烈的射击。查理想办法来到沃姆和莫里斯身边,两人还在继续还击。查理(对莫里斯和沃姆):只要还能看得见我俩,你们就玩儿命地朝他们开枪。我们想办法到另一边去,等你们见不着我们了,就停止射击。明白了吗?两兄弟从隐藏的地方跑出来,各自跑向河的一边。沃姆和莫里斯开枪。两兄弟消失在树林后,他们停下来。突然,45英寸口径步枪的枪火穿透了日空。我们听见尖叫声……然后就没动静了。一个追捕者突然出现在灌木丛后。莫里斯抠开扳机连忙开枪。追捕者倒下了,查理站在他后面,伸着手,枪还冒着烟。两个男人面对面站着,一动不动,然后他们都慢慢放下胳膊。他们非常沉默地坐在营火边,轮流传着一壶酒喝,相互打量、对视。伊莱注意到约翰·莫里斯在挠腿。沃姆:如果莫里斯同意的话,这是我的建议。河里淘出来的一半归你们俩,剩下的一半是公司的。沃姆:是的,嗯,不……不全是。公司是一个我们的共产村计划。沃姆:……一个我们共同创建的社区,在德州。是理想的居所,建立在真正的民主和共享法律之上。莫里斯:别问我意见。我对眼下的情况一点都不同意。我还参与这件事,但是我保留我的警惕。莫里斯:我看着你,查理·希斯特斯。你想让我告诉你我看见什么了吗?沃姆:他不相信你们,这也不怪他。他会改变的,我们都得变。我们没有其他选择。他看着他们,这是一个清澈的凝视,坦诚而没有戒备。他紧张地挠着腿。在他的裤腿下,两兄弟看见发红的皮肤上开始起水泡。沃姆:这是那个配方。它在最纯的状态下具有很大腐蚀性。我以为稀释了就可以降低它的伤害,但是我错了。下次,我们得先给皮肤上抹润滑油。一大早,伊莱在河边洗漱。稍远一点,他看见莫里斯在刷牙。他朝他挥手,莫里斯没理他。他们走近了,看见一处河水,水流在这里慢下来,河床变宽。一幅混沌初开的景象。他们从一棵刚砍倒的树上锯下几条树枝。一匹骡子把一根树干拖到河中间。男人们袒胸露背地砍树枝,搬石头……他们都站在拦腰深的河水里工作。水坝已经开始初具模型。沃姆跨进水坝中的河水来测量水深。他用一把刀把卵石上几处刮下来,用一个珠宝匠的放大镜观察这些样本。伊莱和查理刚搭完帐篷便听见一阵马蹄声。他们朝后看,沃姆和莫里斯拉着一头骡子驮着三个桶赶来。两兄弟看着两人护送木桶走过去,桶里显然装的是配方溶液。他站起来,看见另外三个人正围坐在营火边喝水和大笑。四个人的脚都泡在水里。他们各自痛饮,并不说话,抽着烟看着太阳升起。莫里斯在半透明的河水中游泳。查理坐在河岸边,面带嘲笑的表情。查理:我不知道,反正我觉得一个人只要有一点脑子就会意识到这听起来就是一个大屁话。莫里斯:你真的以为你有时间去花?你们马不停蹄地杀人,替司令卖命,还有你没完没了地醉酒……如果你的口袋里装满钱了,我能感觉到你活不到太老的年纪。查理:要不然这就是个骗局,骗那些傻子的,是吗?……查理:让我告诉你,约翰·莫里斯:你就是个该死的自大鬼。莫里斯:让我告诉你,查理·希斯特斯:我根本就不在乎你怎么想……如果非说你想过的话。伊莱去检查马匹。它们都在,除了“浴盆”。绑它的地方只挂着一条旧绳子。伊莱吹响口哨,四处找寻。稍远的地方还有更多血。然后,他看见了地上的蹄印……他来到一处断崖边。沃姆和伊莱走着,在河流转弯处,他们看见水坝边莫里斯和查理一边干活儿一边聊天。沃姆:坦率地面对更好。你知道吗,有一天我问莫里斯为什么要给司令这样的人工作。他说的意思大概是……想要和他的家庭割离,去自己历险。非常坦率。你呢?你为什么在这里?伊莱:不,不,这说来话长。查理总是一个很粗暴的人。当我们和人干仗的时候,结局总是很惨烈。一旦杀了人,你就得面对他的父亲,他的兄弟或者他的朋友的报复,你就得再来一次。一开始就没完没了的,我总得帮助他,他是我弟弟。他们沉默地走着。伊莱突然皱了皱眉,他把手放在胸口,有点晕眩。伊莱:对不起……我的马没了……它死了,我是说……“浴盆”死了……它是一匹很一般的马,但是……我没想到我会这么难过……早晨。莫里斯坐在一块石头上,裸着上身。伊莱正在剪头发。查理:那天很愉快,你不觉得吗?你和沃姆相处得不错?伊莱:关于我们,关于司令……关于爸爸。他是一个很好的倾听对象。查理:他会派人来找我们,我们得摆脱掉这些人,还有之后那些,以及所有他派来追我们的人。查理:然后,早晚我们都得结束这一切,我们得杀了司令……沃姆直视着镜头。他脸上的微笑是复杂的:一种混杂着担忧和兴奋的难以言明的表情。查理和伊莱站在河岸上一个开着盖的木桶边。莫里斯站在河坝上,手里拿着一根长树枝。沃姆也拿着一根树枝,站在河的另一边。沃姆:你们把溶液一倒进去,莫里斯和我就会搅拌河水使溶液尽可能地扩散。配方一旦开始起作用,拿起你们的桶开始干活儿!一刻都不要耽误。查理和伊莱举起桶走进水里。他们把浓稠的溶液倒出来,臭味令他们恶心。突然,一处光亮出现,然后出现另一处,然后……河水亮起来。四个男人拿着他们的桶冲进去:沃姆和莫里斯在水坝旁,查理和伊莱在另一边。数不清的小金块都在发出斑驳的亮光,就像天空中的星星。四个男人在尽可能快地工作。我们能听见的只有金块掉进桶里发出的声音。伊莱停了一会儿,看着忙活儿的其他三人。他们的脸被河水照亮,他们都在微笑。微风吹拂他们的头发。伊莱也微笑着继续工作。接着,亮光又匆匆地消失了。金色的穹顶树冠也慢慢地暗下来。伊莱朝岸边走去,不住地叫喊和咳嗽。他看见查理掀掉另一个木桶的盖子。查理举起木桶,他走了几步,失去平衡摔倒了。粘稠的液体从桶里流出来流到了他的右手上,立即腐蚀了他的皮肤。查理的小臂上起了水泡,它们像蟾蜍的喉咙一样肿胀,然后爆裂。他控制不住痛苦地尖叫。莫里斯和沃姆从河坝那边跑过来。莫里斯绊了一跤,伊莱看见他掉进河水中消失。他大气不敢岀。莫里斯的脸浮上水面,他尖叫着。河水黑了,沃姆抱起莫里斯重新岀现。他们在咳嗽,吐唾沫,大口呼吸。他们瘫倒在沙地上。天色慢慢亮起来,这一片山水已经失去了它的活力。死去的海狸和鱼被冲上河滩。一个比别人的哀嚎都更痛苦的声音令查理扭头,莫里斯正看着他,他的脸被烧灼得很可怕,他的嘴唇颤抖着好像要说话。查理知道他在哀求什么。他站起来寻找挂武器的腰带。他用他左手还能动的手指用尽全力拿起一把枪。伊莱走进沃姆的帐篷。沃姆脸上爬满水泡,白色的眼珠鼓了出来,他喘着粗气。沃姆:约翰,我感觉已经认识你很久了。我很抱歉你比我先走,我想帮你来着,我想做你的朋友。沃姆呕吐。他最后一声叹息就像一张纸被揉皱的声音。伊莱正向沃姆靠近过去,一声枪响在外面响起。伊莱马上站起来。他身边的莫里斯已经死了,手里握着手枪对着自己的胸口。伊莱收拾他们的行李。他拿出他们一晚上的成果:三分之二桶金块。在床边的一个木箱里,他看见一个影片笔记本,封面上写着“冒险日记”。内页上写满了整齐和难以辨认的黑色字迹。伊莱感觉到莫里斯似乎还在。他离开帐篷。伊莱(画外):我必须坦白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是在大西部的荒野中度过的,那里有取之不尽的干松木可以生火。我不会……我会盘腿坐着,看着盘旋升起的蓝烟,享受这美好的温暖。伊莱(画外):给我所有文明社会的享受,我也不愿意换此刻的自由。在陡峭的山路上行走时,伊莱不得不把查理绑在他背上。这是很严酷的考验。伊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尖叫。查理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伊莱急忙跑过去。一只变黑的小臂砰地一声掉在地上。伊莱捡起来把它放进一旁的桶里。克兰大夫用烙器烧灼了伤口并绑上绷带。查理躺在手术台上还没醒来。一只苍蝇落在查理的嘴上。伊莱把它赶走,并擦了擦弟弟的眉毛。门廊那边有声音传来。大夫的小女儿回家了。父女俩轻声地说话。然后,父亲和小女儿走进房间,克兰大夫看起来有些担忧。这个人并没有要躲起来的意思。他点着头,大摇大摆,看上去是个杀手。雷克斯:我?我不想干嘛。司令派我来的。你们已经走了一段时间,他有点不耐烦了。伊莱朝街上窥去,看见他身后另外两个人。他回过头看着手术台上的查理。伊莱:走,走,走,走,走!查理,查理起来!我们得走了。伊莱正要去扶起查理。查理睁开眼睛用好的那只手抓住伊莱的衣领。伊莱没明白。查理死死抓住他,盯着他的眼睛,不让他把自己扶起来。他的眼神传递着某个命令。伊莱找出查理的柯尔特手枪。他把手枪塞进裤子后面,然后解开腰带。查理躺在手术台上。他的眼睛睁着。他听见外面的声音。当第一声枪声响起,他的那只断臂还试图去拔枪。子弹打碎了窗户玻璃。医生和女儿蹲下。两个男人倒在街上。其中一个正发出痛苦的叫声。伊莱走过去对着他脑袋开了一枪。第三个人爬着想躲起来,他是雷克斯。伊莱走过去,穿靴子的脚踩在他背上。两兄弟骑着雷克斯的马飞奔,他们的脚上穿着新的靴子和马刺。他们想找到掩埋起来的财物。但是山里景象发生变化,埋藏点无法辨认了。查理终于找到了树丛中的叉子,试着从这里开始定位。他能看到的只有乱蓬蓬的杉树,就像一堆火柴被撒在桌子上。伊莱躲在石头后面,看着马队经过。当声音完全消失后,他牵着马走出来。他用左手拉着缰绳,一踢马肚子,跑到了前面。伊莱跟在他后面。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一边是骑马飞奔的两兄弟,另一边是跟随其后朝他们开枪的四个人。远处枪声和烟雾不断。两个男人躺在地上,已经死亡。其中一个人的脚还套在马镫里。查理搜查他们的尸体,找出武器和弹药,然后交给骑在马上的伊莱。查理:雷克斯和桑切斯,还有那些我们甚至都不认识的人……你真的认为跑回北方是明智的吗?伊莱:你应该很清楚为什么我们要去北方。你知道我们还有什么事情没做。查理卸下枪的弹筒,伊莱想要立即帮忙,但是最终没有动。查理看出来了,他在努力尝试。伊莱:再过一星期,我们就到俄勒冈了,我会杀了司令。两兄弟骑马慢慢走着。突然,伊莱停下。四周视力所及均是一片空旷。伊莱:嗨,你有没有注意到上一次有人要杀我们是多久以前?查理:你走进前门,走上右边的楼梯,然后左转,办公室是左边第二个门。查理用他剩下那只也并不健康的手把枪滑进腰带上的枪套里。他们走在街上,一块蓝布被拉起围在司令府邸的大门前。他们面前是一口打开的棺材。棺材里,司令的尸体躺在冰上。殡仪业者:先生?我想应该不会有人来了。我们能盖上棺材了吗?伊莱转身朝棺材走去,手里拿着枪,朝死尸的脸上砰地敲上去。太阳正要升起。在道路的一个拐弯处,一处简陋的农舍出现了:谷仓,马厩,农家庭院里栅栏围着种蔬菜的小块地。母亲:我的儿子?噢天哪,为什么,你们为什么,为什么回家了?母亲:如果你们是来躲人还是跑路什么的,你们最好快走,我不想看见你们。伊莱看着母亲用苍老的手抚摸查理的脸。他们说着话,但是他听不清说了什么。他在屋子周围走着,他打量着墙壁,他看见测量杆上写着名字和数字:查理,日期,身高,伊莱,日期,身高。他推开卧室的门,他们的床还在那儿,各自靠在房间的一侧。他听见身后传来查理和妈妈的说话声。伊莱坐下来,脱下靴子,躺在床上,非常安心地听着他们的声音。他盯着窗户上的一块布轻轻在风中翻腾。随着那块布的翻动,伊莱的眼皮渐渐沉重,他的腿对这个床来说已经长了差不多二十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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