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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苹:难忘的铜川回民院

 铜川1958 2022-07-13 发布于陕西

 明天7月14日(星期铜川市 不限行

难忘的回忆,永生的情谊


1



善风浩荡的铜川回民院

1960年2月,在陕西省铜川市,我还是个小姑娘时,家搬进了回民院。

听妈妈说,开始的时候,亲戚朋友都为我家担心。因为我家不是回族,风俗有很大差异。我妈生性老实,我爸在距铜川六十多公里的鸭口煤矿工作,平时很少回家。万一有什么磕磕碰碰的事发生,我妈该怎么办呀!

其实,这担心是多余的,搬进回民院不久,就体会到回民的热情大方和厚道。

吕爷爷与羊汤美味

我最喜欢看回民宰羊、宰鸡。在我们回民院,宰羊宰鸡都由吕爷爷动手。吕爷爷高高的个子,浓眉大眼,留着二寸多长胡须,爱戴顶小白帽。

他宰鸡,总是先低声咕咕哝哝念念有词,然后用手把鸡的两翅从上面合在一起,放到地下,左脚踩住,右脚踩住两只鸡脚,左手捏起鸡头,先用右手拔拔脖下鸡毛,然后,持刀噌地一下割下去,把鸡血撒在早已准备好的炉渣上。

我最喜欢看宰羊。那时候,正是“三年自然灾害”刚刚过去,家家都穷,谁家过年能宰只羊,那可很令人羡慕。院里小孩子都跟着高兴起来,因为都能喝一碗羊杂汤了。

我看吕爷爷宰羊,要看完全过程。一边看宰羊,一边算着还要等几个小时才能喝到香喷喷的羊杂汤呢!其实没等多久,回民阿姨就会为大院里每家送来一大碗羊杂汤。

那可是原汁原味的羊杂汤啊!伸着鼻子闻一闻,就叫人流口水。

有次爸爸从鸭口煤矿回来,妈妈跟爸爸商量说:“咱们是不是也该买只羊啊,这么多年,孩子们总喝邻居家羊杂汤。咱们也该给邻居家送点了。

我立马赞成说:“对呀!咱家也买只羊,等煮好了羊杂汤,我给每家送一大碗。”爸爸看了我一眼笑着点了点头,说了一个字“中”。

没过几天,爸爸牵了一只山羊回来了。午饭时,细心的妈妈提示爸爸说,咱们不是回民,应该到街上买口新锅,不然,邻居是不会喝咱家炖的羊杂汤的。

爸爸便去买锅,妈妈筹备放羊肉的盆案用具。我和一帮小朋友围着小羊转,蹦蹦跳跳乐开了花。这个摸摸山羊的犄角,那个捋捋山羊胡子。山羊傻傻地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咩咩地叫。

爸爸买锅回来,就请吕爷爷来我家宰羊。

吕爷爷先把羊头割掉,接着用一根通条从羊腿往上扎了个洞,对着洞洞吹气,把羊肚子吹得圆圆鼓鼓地,然后,就开始剥羊皮了。剥完羊皮,开膛。把羊的内脏一件件往外掏。爸爸在旁边给吕爷爷帮忙。

吕爷爷告诉爸爸说,取苦胆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弄破了。一旦弄破,苦胆汁流到哪里,哪里就是苦的,苦得不能吃。

妈妈端着盆,到水管去清洗羊杂碎。乐得我一会跑到水管看妈妈清洗羊杂碎,一会跑到吕爷爷身后,看吕爷爷和爸爸剥羊……院里的孩子们不时跑过来看看,一个个乐得一脸的花。

晚饭时,香喷喷的羊杂汤煮好了,全家人都乐呵呵的。我高兴得跳了起来。姐姐对爸爸妈妈说:“瞧这小丫头是不是想把这一锅汤全包圆啊!”

我白了姐姐一眼,说:“你才想包圆呢!我还要去给吕爷爷、马阿姨和张阿姨她们几家送汤呢!”

这时,妈妈已盛好了一小盆羊杂汤,我端起盆来往外走,临出门,对姐姐说:“我回来之前你不能吃。”姐姐不高兴地说:“咱家除了你,还有第二只馋猫吗?”

那天晚上,我们好高兴啊,晚饭边吃边聊,吃了好长时间。

说来也怪,喝着回民院的羊杂汤长大,到现在我对羊肉仍然情有独钟,多年来一直保持着回民的风俗习惯。认识我的人,都以为我是回民呢!早些年单位发福利,也把我当成回民照顾。

开朗幽默的马叔一家

回民院10号居住的马叔一家四口人,都开朗幽默,而且乐于助人,给我留下极其深刻的记忆。

马叔中等个子,梳着偏分头,两眼不大,但炯炯有神,才三十多岁就掉了几颗牙。马叔笑起来很灿烂,无论是谁,一看他笑,不笑也想笑。

马阿姨身体矮胖,皮肤白皙,圆脸,梳着两条又黑又长的辫子,长个尖鼻子,我说:“马阿姨,你鼻子从侧边看,好像降落伞啊!”马阿姨就拿镜子照照说:“这小丫头总说我鼻子像降落伞。抗美援朝那会儿,我该去朝鲜当空降兵了,说不定还能救两名志愿军战士呢!”

我一看马阿姨这副认真样子,就笑着捏她鼻子,说:“让我先坐一次降落伞吧?”马阿姨闭着一只眼睛出个怪相,说:“注意了小朋友,当心降落伞半路漏风,摔着你。”说着哈哈笑起来。

马叔家的马奶奶,勤劳善良,60多岁,大眼睛,长睫毛,瘦高个,头发全部梳向后面,用黑头绳绑着,顺着一个方向卷了几卷,转圈盘在头后,簪子别上,看起来很好看。马奶奶脚很小,走路外八字。我们几个小孩总爱学她走路,她在前面走,我们在后面学,大人们看了都笑着说:“瞧,前面走一个老太太,后面跟着一群假老太。”马奶奶总是转过身,甩动手帕驱赶我们。我们就拉着马奶奶衣服转圈,逗得马奶奶仰着脸呵呵地笑。


马奶奶来自山东,她摊的煎饼又圆又薄又脆,非常好吃。在那“三年困难时期”,粗粮比例大,马奶奶给我们摊煎饼,每周要抽两三个中午,给院里每家摊煎饼。她站在炉子前,先用一块布沾点油,在鏊子上轻轻擦一遍,然后,拿着盛饭的勺子,左手挖一勺玉米面餬餬,倒在鏊子中间,右手用一个竹刮板迅速转圈,把面餬餬匀称地摊在鏊子上,再用竹刮板用劲刮几下,就用铲子揭起来,一个又大又圆的透亮的煎饼就煎熟了,卷上菜好吃极了。

每年大年初一,家家都吃饺子,马奶奶总是擀面条。她说:“我们山东人,就讲究初一到初三吃面条。吃面条长寿啊!面条直直的,预示在新的一年,不走弯路。”

马奶奶不仅会做好吃的,还非常会讲故事。她孙子马俭和我,总是坐她身边,听她讲。她看到星星就讲牛郎织女,看到月亮就讲嫦娥奔月。她肚子里好像有永远讲不完的故事。

她的独生孙子马俭和我是同班同学。马阿姨说:“等马俭放暑假了,我们全家要回山东老家看看。就算我们家没什么好东西吧,也得找罗子来看家。”

我自报奋勇说:“阿姨,不用找骡子了,我给你们看家!”马阿姨说:“不行,不行,你看家,来了小偷,我们家倒没什么值钱的,如果把你背走了,甭说你爸妈不愿意,万一将来你婆子找我们算账,我可怎么办啊?!”

我又气又急,边打马阿姨,边说:“什么婆子,我是孙悟空,谁也背不走。”然后头也不回就走了 。

一连几天,马阿姨和我逗乐,我都不理她。不久,马阿姨全家真的回山东了。

我每天晚上,都悄悄趴在她家窗户往里看,想探个究竟:什么样的骡子还会看家。

许多天过去了,我一直没看到他家有骡子。后来,马阿姨一家从老家回来,我迫不及待地问马阿姨:“我天天趴你家窗户上往里看,没有看见骡子。”马阿姨哈哈大笑说:“傻丫头,我说的骡子,是你罗叔叔。”

生活中,不总是乐事,那个时代,无论买什么,都要有票证。有个星期天,马阿姨到街上购物,下午天快黑时才回来。刚进大院门,就大声说:“赶快给我整点水喝,我快渴死了。我被抓到公安局,坐了半天不要钱的凳子,差点见不到大家了。”

邻居们都吃惊了,跑过来问:“发生什么事了?”

马阿姨说:“我正在街上转,有两男一女过来问,要不要布票?”我问“你们怎么要卖布票?”那三人说“家里穷,还有病人,想卖几个钱,给家人看病。”

马阿姨轻信了他们的话,就买了布票,去商场买布。被商场保安叫住,问她从哪里弄来的布票。那年头买卖票证是犯法的,吓得马阿姨不敢说实情。马阿姨说:“是自己家的。”于是,保安把她送到了公安局。

马阿姨不识字,买到的不是布票,是票样。在公安人员再三开导、教育下,马阿姨说出了买“布票”的全过程。这样马阿姨才被放回。

通过马阿姨这件事,我们院的人谁都不敢买布票了。我每次到商场,总要趴在玻璃柜台上,看贴在那儿提醒人们不要上当的布票票样。心里还愤愤不平,都是这破票样,害得马阿姨蹲了半天了公安局。

马叔一家,很乐意助人。在用粮本购粮的年代,我们回民院排在每月四号买粮。每月三号下午,马叔下班就从单位借来架子车,挨家告诉大家,明天该咱们院买粮了,都准备好面口袋和油瓶子,能去人的每家去一人,去不了的把需要买的粮油记在纸上由他给带回。几乎每个月都这样。

尤其是1965年,我爸爸支援边疆去了。我们家的粮油,月月都是马叔帮我们买好送到家。看似简单,其实是很麻烦的事。至今想起来,仍很感激马叔。

梧桐枝头有凤凰

张阿姨家是大家庭,七个孩子,一位奶奶。十口人生活全靠张叔一人工资维持,十分艰难!但她们家人都非常能干,凭着勤劳的双手,度过艰难岁月。

张阿姨长得很漂亮,可称得上花容月貌。她皮肤白皙,身段修长,面孔是那种淡淡的娇柔的白,衬的一双大眼睛越发清澈明亮,衣着简单朴素,给人感觉是得体大方。

张阿姨爱笑,笑的时候两个浅浅酒窝特别好看。在我印象中,她每天早出晚归,来去匆匆,很忙。我问:“张阿姨,您是干什么工作啊?”阿姨说:“我是临时工,普工。”

我问:“什么是临时工?什么是普工?”阿姨说:“临时工,就是干一天活给一天工资;人家说不用你了,你就得另找活干。普工,就是人家铺路,我用架子车拉石子,人家盖房,我递砖、和灰。”

现在想想,张阿姨工作那么辛苦,每天晚饭后她还要用兔子皮缝制耳套。

张叔长得很像电影《回民支队》的大队长马本斋。他对谁都和和气气,见我们小孩子先笑后说话。我记不清张叔是做什么工作的,但我记得他有“熟”羊皮技术,下班回家总是“熟”羊皮,(羊皮只有“熟”好,做皮衣才会柔软,皮毛不生虫)除了给来客加工整件羊皮,他还会“熟”兔子皮,加工成保护耳朵不被冻伤的护耳套子;由张奶奶拿到街上去卖(白发老奶奶去卖皮耳套,好事者们就不便说老奶奶“走资本主义道路”、“犯投机倒把罪”)。

我们家宰了那只羊,就是张叔给熟的羊皮,熟好后,给我奶奶做了一件马甲。四块钱的加工费,张叔一家说什么也不收。现在看来四块钱真不算什么,可在那个年代,四块钱能买好多的东西啊!

张阿姨的大女儿回族名字叫法图麦.张。我叫她小法姐。小法姐长的非常漂亮,集中了张叔叔和张阿姨的优点。她的头发有点自来卷,看起来越发俊俏。小法姐小学没有毕业,就辍学了,在家操持家务。她每天早上起床就给全家人做饭,然后打扫院落,再给弟弟妹妹们穿衣服喂饭,全部收拾好后,还要去野地拔草,背回家养一群兔子,兔毛、兔肉、兔皮,都能卖钱。

小法姐学名叫张荣花,小正哥学名叫张荣正,小海姐学名叫张荣枝,还有燕子、末末、二正、阿里。

我们每天到小法姐家玩。小法姐对我们非常好,她一边干活一边哼歌,不论我们什么时间叫她小法姐姐,她总是应声“哎!”

小法姐还经常给我们讲故事,教生字。我最早认识的字:爸爸、妈妈、大、小、多、少、太阳、月亮……都是小发姐姐教的!那时,小法姐用土坷垃在她家门上写生字,教我们念,我们一帮小孩就跟着一遍一遍练习念,练习写。小法姐还常常帮我梳辫子。

小法姐做的菜饼非常好吃,她在玉米面餬餬里,加点不知道是什么菜,在小鏊子锅里摊出来的饼,特别香,她总要分给我们吃。有时候,还蒸红薯,煮胡萝卜,也分给我们吃。

现在想想,那是困难时期,每家都缺吃的,我怎么能随便吃她们家东西呢?那时候,小法姐在我心里就是最好、最能干的大姐姐!

1965年“陕西大荔农场”干部,到铜川市招工。小法姐被招到大荔农场上班。小海姐就接替了小法姐操持的家务。

一年后,小法姐来信说她要回来了。

那天,张阿姨没上班,派小正哥去火车站接小法姐。我们一帮小孩子都在阿姨家中等姐姐。

忽然,不知外面的谁,喊了一声“小法姐姐回来了!”我们呼的一阵风从屋里跑出来,围住小法姐,小法姐看到亲人激动的哭了起来。空气瞬间凝固了。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能听到。

我着急地说:“小法姐怎么哭了,大家应该高兴啊!”

张阿姨替姐姐擦了擦眼泪,说:“对,回来了应该高高兴兴,不哭。”

姐姐这时拉开提包,拿出很大的青苹果,给我们每个小朋友都分一个。

这时,我才看到小法姐比以前更加漂亮了,穿一件黑色条绒衣服,上面钉了三个当时最流行的,带着金边的黑色钮扣。小法姐还像以前那样对我们非常好,给我们讲她在农场劳动很辛苦也很开心,教我们一定要好好学习。我那时就对小法姐说:“姐,等我长大了,也要去大荔农场工作,和您在一起。”

不久,“文革”开始了,大字报铺天盖地,街上游行队伍高喊:“革命无罪,造反有理!”口号声震耳欲聋。


到处都武斗,时有枪声响起。我们住在市中心,感到很恐怖。一天,张阿姨借口找我妈妈来剪鞋样,进门就悄悄告诉我妈:“现在打砸抢很厉害,我大哥在新疆,你一人带几个孩子可要当心啊!晚上千万要早点把门插好,谁叫门都不要开。还听说,最近来了“五湖四海”,他们就是用黑布蒙脸,撬开门抢东西。”

听到这些,我们好害怕!我妈妈生性老实,她不知道该怎么办。阿姨说:“真有情况了,你们几个孩子就大声喊,我们听到动静都会过来的。”

临走,她给我妈妈说:“如果有陌生人问你家庭情况,第一,你不能说我大哥在新疆上班。第二,要说我们家小正是你儿子。我给小正交待过,你们家若有情况,他任何时候都会过来壮胆,你就说他是你儿子。”听到这儿,我和我妈妈眼中的泪水止不住涔涔下滴。

后来,小法姐又从农场回来了,和她一起回来的还有个解放军,长得很英俊。我悄悄问小法姐:“他是谁呀?”小法姐说:“你叫他大哥就行了。”

后来才知道那是小法姐的男朋友。他们每次上街回来,都要买点沙果、山楂给我们吃。渐渐的我们和解放军大哥哥也熟悉了。

1968年10月底,我们家从回民院迁往我爸爸在新疆上班的地方去了。

从此。我就再也没见到过小法姐一家人了。

我家在回民院住了八年半,大院的几家回族人家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我自己也变成了不是回民的回民,养成了回民的生活习惯。几十年过去了,我会常常想起他们。


2



忆童年邻居马叔马姨一家

2015年4月9日,当我乘坐的西安至铜川的大巴车到达铜川长途汽车站那一刻,我的心里腾起一股热流,激动难耐。

铜川,我回来了!

马叔、马姨,我回来看你们。

我给马叔马姨打了电话,然后,乘坐一辆的士,奔向马叔家。

当我走到楼前,看到马姨已在单元门口等我,年逾九十的马叔是扶着墙壁,站在家门口等候我。

进了家门,马叔和马姨紧紧拉着我的手。我突然感到马叔的手有些颤抖,才发现马叔和马姨眼眶溢满泪水,嘴角微微发颤。

那一刻,我泪崩了!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们就这样紧紧地握着对方的手,对望着,任由泪水潸潸地流。

马姨说:“为了迎接闺女你回家,我和你马叔让你小丽妹妹买了香蕉、苹果,草莓,绿豆糕。”

马姨说:“我还记着呢,闺女你小时候就爱吃绿豆糕,这是咱铜川最纯正的清真绿豆糕,快吃!”

不是亲人,却像亲人一样亲。我吃着久违了的铜川清真绿豆糕,还像小时候吃的一样,味美香甜。

马叔说:“你爸爸和我都是年轻的时候,响应国家号召,来建设铜川的。”

我说:“是的。你们那一代人,是共和国的奠基人,为了祖国的煤炭事业,不怕吃苦受累,为我们树立了榜样。”

马姨说:“1965年你爸爸响应国家号召去支援新疆建设了,你马叔肠粘连做了两次手术,不然也去新疆了。”

我说:“马叔做手术,我有印象。我爸爸去新疆后,许多生活中的事情都靠马叔马姨帮忙了。冬天来临之前,你们总要到我家看看,帮我们把窗户纸糊好;把烟囱架上,有的时候炉子不好用,马叔还亲自给我们垒灶台,好累呀!”

垒灶台需要整整一上午的时间,过程很复杂,要去很远的地方挑土,还要捡砖头块,然后就是挑水活泥巴,拿瓦工刀一点一点的垒灶台。真是费时费力呀!

马叔做过两次手术,身体虚弱,但无论怎么累,马叔都是笑呵呵的说:“不累。不累。”夏天,马姨和马叔帮我们撑蚊帐。就连我家灯泡坏了,都是马叔过来给我们换装。做了那么多年,干了那么多劳累活,可他连我家一口水都没喝过,更别说吃饭了。(他家是回族,绝对不喝我家茶水,不吃饭菜。)

文革期间,学生、工人、市民,大字报、大辩论,街上很混乱。时不时就会出现,喊着革命口号的两派群众游行队伍。在武斗的日子里,时有枪声响起。马叔和马姨到我家里来,给我和姐姐说:“现在,派性斗争很激烈,动不动就打起来了。你爸爸远在新疆,你们姐俩还小,尽量不要参加社会上的事。现在不教课了,你们在家里,写写字,看看书,帮你妈妈做做家务。你们平平安安的,你爸爸在新疆那边就放心了。”

也正是从那时起,马叔格外操心小院里每一家人的安全,每天晚上都要在院子里面走一圈问问,得知每家的大人孩子都回来了,他就插好小院大门。

我从3岁半入住回民院,到12岁离开,在回民院住了八年半。这八年半,在人生的旅途中不算长,却是让我完成了从儿童到少年的蜕变——回民的生活习惯已渗入我的灵魂,至今我仍像回民一样生活。

2006年,我在博客中写了《在回民院居住的日子》。我的发小、同学、同院邻居马俭,看到博文后给我留言。我们终于联系上了。我心中非常感谢科技进步,感谢互联网让我们续上了中断近40年的情谊。

马俭对我说:”他把我写的回民院的回忆,念给他爸妈听了。二位老人听着听着都流泪了。说那是一个缺吃少穿凭票证的年代,但那个时候的人,都是真感情啊!”

我和马俭约定,等他有空了带他爸爸妈妈回山东老家时,一定到河南来,我们两大家子人,一定要在一起聚聚。

真的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2008年11月 12日,马俭由于过于忙碌,身体不堪重负,而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他的妻子儿女和他的父母,那一双耄耋之年的白发老人。二位老人承受着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我在千里之外,涑涑落泪。

我家和马叔马姨没有血缘,并且不是一个民族。可在我心里我们就像是一家人,马叔和马姨就是我的亲人,我的长辈。

十年后,2018年11月23日,马姨因病去世;继后三年,2021年12月20日,马叔与世长辞。我没能去送马叔和马姨,没能参加穆斯林的葬礼,这给我留下了痛彻心腑的遗憾!

今天,我用穆斯林的最高礼节,祈祝马叔马姨在山那边好好休息!你们这代人太苦太累了,天堂没有病痛,没有烦恼。待到疫情过去,山花烂漫时,我一定要去你们长眠的山那边去看望你们。送去侄女我及我们全家人对二老的祈祷与祝福!

这是一段难忘的童年记忆,这是普通百姓邻里之间朴实无华的一段友情,它已刻在了我的心里,令我没齿不忘。四十七年后至今日,再回首,城还是那座城,人还是那些人,却让我泪眼婆娑,不能自己……

作者简介:




和苹:1956年在西安出生,1960年至1968年在铜川基建公司回民院长大。中共党员、本科学历,河南省平顶山市作家协会会员,现退休居住在河南郑州。



来源:铜川1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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