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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笑话集锦 书中还有一大特点，就是各种笑话随处可见，读起来兴味盎然。以下简略将其归为社会百态、南洋水师、主角编造三类。 （一）社会百态 1. 摆架子的旗人 那时的普通旗人已经落魄，但即使穷困潦倒，也要摆足架子。 就有一个旗人，到茶馆来泡茶，却用自己带的茶叶，而且只放三四片茶叶，以冷水来泡。连开水钱都付不起，茶资也只好以手帕做抵押。有时看到他沾着茶水，假装在桌子上写字，其实是粘掉在桌面的芝麻来吃。不料有两颗芝麻掉在桌子缝里，他还要故意做成忽然醒悟的样子，猛拍桌子震出那芝麻来。 这样的旗人家里只剩一把米，出门穿的还是老婆的裤子。一旦会客需要穿正式的衣服，就去服装店里租。万一不小心沾上了油渍，就趁天色昏暗时送还，以求蒙混过去。 2. 南瓜的笑话 有一个乡下姑娘，嫁到了城里。一次，她带着七八岁的儿子，回了趟娘家。等回到夫家，有人问那孩子：“你到外婆家去，吃些什么？”孩子说：“外婆家好得很，吃菜当饭的。”原来乡下人苦得很，种出的稻子都卖了，自己只吃些杂粮。在回娘家的这几天里，孩子也只能吃南瓜，还以为是把菜当饭来吃。 另有一个城里姑娘，嫁到了乡下。一天，男人们从田里抬了一个很大的南瓜回来，婆婆叫媳妇煮了吃。那媳妇从来不曾煮过，就把一个整瓜直接煮熟了。婆婆见了也没法，只得大家围着吃那个大瓜。吃了一会，忽然发现四五岁的儿子不见了。众人赶紧满屋寻找，却都没有发现。那婆婆叫着孩子的名字，却听到瓜里传出答应声：“奶奶呀，我在这里磕瓜子呢。”原来他把瓜吃了一个窟窿，竟钻到瓜瓤里面去了。 3. 测字 蔡侣笙曾以测字为生。他深知测字不过是个拆字游戏，从根本上来说，还是在窥测，偶尔才会说中。而且，测字是需要临机应变的，要根据不同的情况，得出更加合理的预测。 有一个关于“酉”字的测字笑话。有人丢失了一颗珍珠，去找测字先生，取了个“酉”字。可是，这个测字先生也推断不出来。旁边有人教他，“酉”字指的是生肖里的鸡，那颗珠子必然是被鸡吃了，留在了鸡肚里。果然，这人杀了家里的几只鸡，从鸡肚子里找到了珍珠。测字先生觉得那位教他的人很厉害，就拜他做老师。过了两天，一个乡下人丢了一把锄头，来测字，也取了个“酉”字。测字先生依然照搬老师的说法，认定是鸡吃了锄头。乡人那里肯信，测字先生只好带他去见老师。先生推断，“酉”字像掩上的两扇门，这把锄头应该去常关不开的门后找。在田边看更的草房是经常关闭的，乡下人依言，就在这草房里找到了锄头。又有一天，打铁铺不见了铁锤，去测字，也选了个“酉”字。测字先说是鸡吃了，又说是藏在常关着的门后。可打铁铺都是一直开着门做生意，鸡吃铁锤也是无稽之谈，这些解释惹得铁匠非常愤怒。于是，他们又去见那老师。这次，老师的推断又不一样。这“酉”字竖看像铁砧，横看像风箱，那么铁锤就应该在铁砧或者风箱附近。结果，还真的在铁砧底下找着了。 有一些占卜的书把测字也列为其中的一类，还号称是邵康节先生流传下来的方法。其实，这都是后人附会的，是为了取得大家的信任，可惜一代名人邵康节，在千古之后，还要背负这样的不白之冤。 （假托名人出书、作诗词，是自古以来非常常见的一种手法，目的就在于容易吸引关注，减少流传成本。当然，随着考据派的兴起，现代科技的介入，民智的开化，再这样鱼目混珠已经不大容易了。） 4. 迷信鬼神的广东人 广东人迷信鬼神，供的祖师也奇怪。剃头匠的祖师是吕洞宾，木匠的祖师是蜘蛛，医生的祖师是神农氏。 不知道为什么，关羽从来没有到过广东，但广东人却极为崇拜他。不管是官府还是店铺，都供着关神。只要姓关，都要说自己原籍在山西，是关神之后。其实当年庞德之子庞会，随邓艾入蜀，已经尽灭关羽一族，哪里还会有后代留存。 主角调侃道，真的要讲究迷信的话，开个店铺应该供张飞，而不是关羽。因为，俗人凡事都要讨个吉利，自然是喜欢开张，而不是关门。他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说得述农、继之都一齐笑了。 （二）南洋水师的笑话 1. 不懂驾驶的管带 有一位南洋水师的管带竟然不懂驾驶船只，两江总督听说了，便要亲自去考察。 这位管带自己虽不懂驾驶，那大副、二副等却是不能不懂的。于是，他得知制台要来考察，就让大副扮作船头的瞭望哨。因为控制室正对着船头，他可以得到大副指示的操舵方向。当船只应该向左转向时，大副就走向左边；右转则向右走；暂时不用操舵时，大副就站在当中。就是用了这样的办法，这管带驾驶着军舰，一路顺利地由从南京到了镇江。之后，不到一年，他竟做了南洋水师的统领。 其实这位总督也是个糊涂虫，也一向容易被蒙蔽。以前，他得知一个厘局委员被商人告发，大发雷霆，立刻将这委员撤职。新任的委员去拜见时，他却跳脚大骂这人营私舞弊，被人告发还有脸来见。这委员先是跪着，然后起身，又站着听他骂，还差点被撵走。最后，他才明白，被骂的这位是昨天下午到任，今天是特地来叩谢自己的。这傻总督呆了半天，嘴里不住地含糊乱叫，终于给下属让坐。 2. 吃西餐舍刀叉而用筷子 制军大人不善用刀叉，曾说过，吃西餐用刀叉不大雅观。 有位候补道记在心里，在安排西餐时，特意将所有的牛排、鸡排切碎，席上不放刀叉，只摆着筷子。这一番做法竟得到制台的赞许，还讲了一套“凡善学者当取其所长，弃其所短”的理论。因此，候补道也得到制军和制台的明保（清制，京外大臣推荐特殊人才或叙录有功官员，请以某项官职任用或加以某项荣典，奏报后，交吏部审议，称明保。），还给了八个字的考语：兼通中外，动合机宜。 3. 无赖守炮台 在清朝和法国打仗的时候，没有人敢去守福建长门炮台，最后只有都司蓝宝堂愿意去。这人就是个无赖，借口炮台统领的都是提督和总兵，自己趁机也升职成为了总兵。 有一天，一艘不是法国的外国军舰试图开进戒备的港口。这无赖倒也不含糊，立刻打信号旗，命对方停船。外国人根本不理会，哪怕是收到开炮的警告，仍旧前进。他就不客气了，一炮击毁了那艘军舰的瞭望台，打断吊桥，又重伤了一个大副，迫使对方不得不停船。这件事惊动了该国领事去打官司。福建的大小各官都吓得面无人色，而蓝宝堂却在法庭上从容应对，据理力争，竟赢了官司，大大地为国争气！ 谁知当时的福建高官不但不奖赏他，反倒责备他惹事，指示无论哪一国的船再来，都不准如此莽撞。后来，一艘法国军舰进来了。他不敢做主，打电报请示，回电不准他开炮。接着，第二艘法国军舰又来了，再请示，仍旧不准。于是，陆续来了二十多艘法国军舰，所以才有马江之败。 （三）主角编的笑话 1. 两脚全跛的李铁拐 一群朋友聚在一起讲笑话。轮到主角，他没有粗鄙的笑话，也不能讲老的笑话混过关。于是，主角就现编了一个李铁拐的故事。 玉皇大帝有一天出巡，群仙都在道旁迎驾。只有李铁拐坐在地下，不站起来施礼。玉皇大怒道：“你虽然跛了一只脚，却还站得起来，何敢如此傲慢？”拐仙奏道：“臣本来是只跛一只脚，现在却两只都跛了。”玉皇追问原因。原来，下界的画家喜欢画八仙。其他那七个都画的不错，只有画到李铁拐时，有的画他跛在左脚，有的则画他跛在右脚。于是，李铁拐就两脚全跛了。 2. 吊死鬼求代 众人围坐，以讲笑话为行酒令。述农向来不会说笑话，只得求主角代说一个，只要好笑，自己愿吃十杯酒。 主角文思巧妙，当然是满口答应。等述农吃过了十杯之后，他就讲了一个群鬼吃酒的笑话。 无常鬼、龌龊鬼、冒失鬼、酒鬼、刻薄鬼、吊死鬼，在围坐着吃酒。他们行的酒令是，各自要说出自己的本事，说不出的，就罚吃十杯酒。于是，无常鬼夸自己能勾魂摄魄，免吃。龌龊鬼吹嘘自己最能讨人嫌，也免吃。冒失鬼则说，他最善于闯祸，同样免吃。酒鬼最能吃酒，一样免吃。刻薄鬼的刻薄早已经闻名，不必再说，自然也免吃。最后轮到了吊死鬼，它想不出自己的专长，只好皱眉求助，认吃十杯。 说得众人一齐望著述农大笑。述农听到群鬼行酒令，就猜到要说到自己，最后果然是骂他是个吊死鬼。他不乐意了，就反击主角是个刻薄鬼。 3. 《麻衣神相》 一次，主角想在家里拍母亲的马屁，就向姊姊夸赞自家人聪明，特别是母亲的儿子又格外聪明一些。他言之凿凿，称《麻衣神相》上说“左耳有痣聪明，右耳有痣孝顺”。母亲左耳朵上有一颗痣，是聪明人，自然生聪明的儿子。而且自己右耳有一颗小痣，当然也是孝顺的儿子。 见多识广的姊姊看过《麻衣相法》，却没有看过什么《麻衣神相》。而且她看过《麻衣相法》多次，根本没有主角提到的这两句，当场反驳了他。主角本想骗骗母亲相信自己是个天生的孝子，心里暗自欢喜的，就埋怨姊姊说破这么美好的谎言。说的众人都笑了。 （四）不宜揭破的骗局 吴继之以为，世界上无非一个骗局，有很多事物和人都是假的，但却不宜去说破。 虎丘山的吴王试剑石与点头石，都是后人附会的。南京那块血迹碑，据称是方孝孺的血渗入其中，其实只是块红纹大理石。 雪渔的祖上从明朝就迁到江苏，却又认湖南的大将做五服内的伯父，这明显矛盾。色鬼陈稚农死了，而在官方认定中，他竟然是一位大大的孝子，道德楷模。主角在广东还看到过给淫妇建牌坊的。妓院里的应酬，何等情真意切，当然也都是假的。官府的老爷在公堂上何等威严，可揭起桌帷一看，竟光着一只脚。 人们常说，天下最可信的书莫如经，《二十四史》都是信史。其实不然，经史是不可全信的。 像《礼记》上记载“武王九十三而终”，而《通鉴》却称，武王死于五十四岁。根据未经秦火，更加可信的《竹书纪年》所载，武王也是九十四岁死，似乎可以印证《礼记》了。但是他死的时候，长子成王才十三岁，难道武王八十一岁才生长子么？所以，总找不到一个可信的说法。在《南北史》中，前后矛盾的记述很多。后人还热衷于引经注史，纯粹是在白白浪费力气。 对于近代的明朝，清代尚可确定有人假冒了建文帝和福王。若把装点过的材料列入历史，时间一长，又有谁知道呢？所以，在正史记录中，人物是确实存在的，而相关的事迹就真假难辨，只能当作小说看了。 以上种种的虚假，却最好不要说明，否则就会煞风景，讨人嫌，不妨难得糊涂一番。总而言之，阳光下没有新鲜事，潜规则和默契到处都存在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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