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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困在时间里的父亲》中有一幕场景：女儿又请了一位新护士来照顾阿兹海默症日益严重的父亲（之前几位都被他变着花样折腾走了）。会面的当天，父亲花里胡哨的表演一通后露出真实面目，他恶狠狠的诅咒女儿，说她是觊觎他房产的坏蛋，但他不会让她得逞，因为她会先死——“将来不是你继承我的遗产，而是我继承你的遗产……我将在你的葬礼上致词！” 女儿开始目瞪口呆，渐渐眼里噙满泪水。 并不是所有的老人都那么张牙舞爪。人老去的模式，千姿百态。 昨天去看了奶奶。保姆回家过中秋，来替岗的大叔叔有事离开了一会儿。我（和室友）到时奶奶一个人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她说话已经比较吃力了，大多数时间都认不出人。昨天居然难得清醒。我带去点吃的，问了一圈，她终于在“石榴”这个选项上“打了勾”。我剥了小半个，喂她吃几颗。她已经没有牙齿，嘴巴蠕动了好一会儿，吐出来的仍然是完整的石榴籽。于是我用勺子背压出点汁液来。奶奶慢慢地品着，眼角流出了两颗泪珠。 我给她擦去，趴在床边跟她东拉西扯，问她些问题，她差不多都能答上几个字。可是还没过多久，她就胸口起伏，脸胀红了，吃力地咳嗽起来。我给她又揉又拍，好一会儿才平静下去。 她又流出眼泪，并用依稀能辨的声音说：“没关系的，这不是第一次了，就是难为你了。”奶奶在安慰我。但是，接下来，她又轻轻地说：“为什么就好不起来了？” 中年人的担子，也是五花八门。 这段时间我妈在上海带孙女，前几天打电话给我，言语里透着焦虑。孩子学业重，她心疼孙女，怪儿子（我弟）给报了太多班。她总认为，我和我弟小时候都没上什么培训班，成绩不也好好的？ 他们的想法，太难与时俱进了。他们表达的方式，也太单一了。在上海工作的中年沪一代，单位里是中坚，回到家要辅导孩子，还得应对长辈的责难——长辈仍然把他们看作孩子，需要“管”。 于是在电话里，我帮着我弟弟说话。老妈有点生气，没几句就挂断了。 昨天中秋。父亲一人在家。我们原本想带了他一起去公公婆婆那里吃晚饭。往年如果我妈不在，都是这样安排的。但前几天和老头子说起这事时，他居然不肯。问原因，也是支支吾吾。我既为他一人过节而懊，又为他“不听话”而恼。晚上在和树苗打电话时提了这件事，感慨老头子的固执与年龄俱增。 树苗当时也没说啥。第二天，看到我晒了他外公做的少肉版平底锅月饼，他告诉我说，他终于松了一口气，知道我没跟老头子怄气。 晚上的电话里，树苗关照我不要过多去强求外公，也要记得给外婆打电话。因为他去舅舅家吃晚饭时，觉得外婆有点疲惫。小家伙认为一方面老人确实辛苦，另一方面又觉得是他外婆白天就一人在家，没人聊天散心，因而更不开心。如果能有人开解，她就算有些负面情绪，也不会留到舅舅（我弟）下班回家后再抒发了。 人的思维或者说情绪需要消耗能量吗？这并不是一个生物学问题。起码它大多数时候都不遵循能量守恒定律。比如一个人产生了负面情绪，并将之散播出去，周围被波及到的人心灵如果不是那么强悍，很有可能也会生发负面情绪；反之亦然。但负面情绪如果需要填平，倒确实需要他人输出正面情绪；反之也亦然，想要打消开心，被浇一盆冷水就行。 孩子成长、父母年长的同时，我们自己也在衰老。 人们常说“忠孝不能两全”，但作为一名中年人，要面对的岂止是忠孝两件事情，稍微想想，就还有慈和悌。 可不管是两件事，还是四件事，这些通通属于我们需要付出、向外施放的。那么谁来给予我们力量？谁来让我们获得休养生息、可持续发展？ 与其说忠孝不能两全，毋宁说内外不能两全。 晚上在和室友聊天时，我说：我总觉得凡事都会有解决的办法，但对于养老和育小的矛盾，我一时半会儿理不出头绪来，也许写在纸上会好些。 我说的时候，并不太自信。今天画来画去，似乎也得不出什么肯定的结论。 目前想到的，只是“减法”。 许知远在一本书的荐语中写道：“个人纤细又充满韧性，不论压力如何之巨，你仍可以保有内在的轻快。” 我想，适当适时做些减法更可能达到这样的轻快。 减这个字眼并不总是无奈，也许是给生活留一点白，多一点透气的空间。 也不仅仅给自己减，还可以减去对周遭之人的一些执念。比如趁着“双减”，给孩子少报一门可有可无的兴趣班。 放自己一马，也放TA一马。 至于我自己，确实在放一些东西。本来名画赏析课进入了第二期现代艺术，但我怕自己过于焦虑，还是放弃了。也断了买吉他、钢琴的念头，彩铅仍然呆在抽屉里。 接下来，试着每天的to do list减少一项。因为单位作息时间调整，午休时间缩短了。而以往做的瑜珈，也收到了来自身体的抗议。 这些都是我放自己一马的理由。 至于对老去的长辈，我想也要趁着他们还相对健康，帮他们卸载一些陈年积郁下的心灵之痂。 PS. 树苗，如果你从现在开始就过于敏感地随家人心情起伏而操心，未免太早也太累。不过可能是因为尚未钝化，等经历一多，有些信号便能当成噪音过滤掉了。我也是这么过来的。something, let it go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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