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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鸿|后疫情时代的赏石收藏 上

 葳蕤的石空 2022-07-14 发布于宁夏


疫情时代的赏石收藏  上

受访人:顾默修    与谈人:葳蕤



葳蕤:顾老师,这个话题太大,但还是要问,请您来谈谈国内赏石收藏这个话题。
顾默修:先说个总的判断啊,坦率地说,国内第一流的藏家,都不在赏石这个领域
葳蕤:啥意思。
顾默修:换句话说,国内第一流的藏家,都不玩石头。玩也是带两块,不当事。
原先我对国内的藏家是非常看重的,你想啊,能当得起藏家两个字,是多么的不容易。首先你要有财力,其次你得有学识,最难得还得要有眼光,最后还要有决断的魄力。后来回国一看,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大部分都是石商。不是说石商不好,事实上,我认识一些石商,资金量非常大,规模大的无法想象,做人也非常有义气。但是石商和藏家是两个概念,不可混淆。

葳蕤:您仔细说说。

顾默修:如果咱们抛开门类,从形而上的层面来谈收藏呢,有三个要义。第一个,关于收藏的最起码的标准。不管是你是玩古籍善本,还是金石碑帖;瓷器家具也好,玉器字画也罢,有一条,不能卖。卖了,哪怕一件,就不算。这是条金线,放之四海而皆准。安思远也好,埃斯克拉奇也好,都堂堂正正地说自己是古董商,不丢人,可人家从来不敢说自己是藏家。
葳蕤:哦,是这样。
顾默修:现在呢,疫情好几年了,大的经济环境不好。很多人压力大,说这是以卖养藏,我卖了那些差的,再买些好的,慢慢的,我的石头就都换成精品了。其实作为藏家你就得认,眼光差就是眼光差,买了差的就得自个收着,不见人。慢慢你就练出来了。不能说我把这些差的全卖给人家,拿了钱再买好的。这种我觉得叫玩家更合适。只有一种情况可以,就是最后老了,死了,东西散掉,交给拍卖行或者画廊,一次处理干净。
葳蕤:按您这个标准,那得刷掉一大批人。

顾默修:再一个,你得研究。咱们很多的所谓大藏家,石头非常好,而且量还多,这些石头买来都是真金白银,又贵又精,精到要开博物馆。开博物馆吧,就是把这些石头放在那儿,拿灯一打,完事。有任何研究的规划和企图。没有“文献意识”。早年的敏求精舍、清玩雅集,近年的近墨堂。那些积年出版的画册和研究文章,都是请第一流的学者在做,出来的研究成果先不说好坏,起码人家的文献意识在,研究意识在。而且都是广大古董爱好者认可和推崇的,达到出版水准的。所以,不一定要人人出版,而是在玩石头这件事上,你得有个基本的研究素养,起码的审美品味。得有个为你自己的藏品自圆其说的能力。得把你的藏品说清楚,要有个“阐释的意识”。而不是放展柜上开了射灯拉倒。
葳蕤:听您一说,别开生面。
顾默修:第三个,你得有个收藏的逻辑,或者往低了说,你起码得有个收藏的线索。这一条和上一条是紧密关联的。得说清楚,你收藏的逻辑是什么。你为什么收这些石头,不收那些石头。你为什么爱山石,不爱水石,为什么爱灵璧,不爱太湖,如此等等。你不能说我就是喜欢,没有别的。你得捋清楚你的收藏逻辑,要有个最起码的自圆其说。
葳蕤:到这儿,我大概明白您的意思了。


葳蕤:顾老师,收藏和市场是分不开的,您预测一下奇石市场未来的发展方向是什么?
顾默修:我的观察是,未来的奇石市场会出现非常明显的两极分化。像北京、上海那几家大型、综合、涵盖各种石种、被认为比较好的、比较适合市场业态的奇石市场,以后就没有了,就消解了。不是说从物理空间上消失,而是从业态上消失了,转换了。你去看看小施就知道,变成一线批发商了。
未来,一种是按艺术品那个规范的路子来走另一种可能性就是类似微拍堂的网络销售。业态分布会特别的极端,要么很高端,要么就很低端。
葳蕤:北京、上海奇石市场这种营销模式是怎么形成的?
顾默修:这种市场模式,类似于古玩行业的古玩城。是为了可以让买家在单位时间内,能够最大范围、最高效率地看到不同店家、不同石种应运而生的一种产物。相当于把所有的货所有的卖家,在单位时间、单位空间内集中在一块,方便逛市场的人,在单位时间内最大限度地接触他想要的东西,最大限度地、最高效率地进行筛选。
这种市场模式的形成,其实是利用了非网络时代或称为前网络时代的信息和资源的不对称。我讲的资源还不仅仅是指石头本身,还包括石头的行情、石头的价格等等的资讯。这部分石商其实赚的是信息差,是体力差,用现在的话说赚的是“流量差”。付出自己的时间和精力,为买家节约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他们跑到真正的产地去,不管是内蒙的阿拉善还是广西的红水河,把石头集中搬到北京的十里河或上海的沪太路,方便了大家可以在这个地点单位时间内看到更多的东西,你不用再去阿拉善和柳州了。所以,实际上他付出的是自己的时间付出的是自己的体力,付出的是价格的信息差,或者,用老话说,他们赚的是一份辛苦钱。
当然这些能成立,是因为可以在产地和一线市场之间有这个信息差,才能利用的起来。


葳蕤:所以,当产地和市场之间没有信息差的时候,这种模式就做不下去了?
顾默修:网络时代的到来,让产地和买家之间可以直接对接了。一个最大的标志就是微信的崛起,不是说之前没有网络,很多年前网络都普及了,贴吧、论坛都普及了,但对于卖石头这件事来说,所谓的网络时代,我认为要到2013年微信普及以后,才算得上石头的网络时代。
微信的普及对市场的冲击非常大,一线的石农可以直接和买家、藏家对接了。以前两头跑,靠体力和时间付出的人就没饭吃了。它不需要你搬了,何况在这中间还要加一道挑费,一道饭辙,你要养家糊口,肯定要加钱。这个冲击,不仅在石头领域,在更广大、更深远的古玩领域也是,对古玩城这种中间经销商,冲击也非常大。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原来的古玩城、奇石市场模式还有没有存在的可能性,或者说得更残酷一点,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
原来存在的理由,是因为你在单位时间内为大家提供了一个最大的、最广泛的挑选货物的时间和空间,现在微信普及的情况下,在微拍堂等网上商城普及的情况下,在支付宝等远程支付普及的情况下,大家每天刷刷微信就相当于以前逛市场了,而且货品更多,服务更好,还允许退货。这就使得奇石市场这一级的业态就没有了存在的理由了。


葳蕤:我感觉在2020年新冠疫情到来之前,市场里的店铺还可以,疫情以后,才感觉真的不行了。
顾默修:造成市场极端分化的原因并不仅仅是疫情,这是网络发展的必然趋势,疫情只是一个小砝码,加重加速了这种分化。这种极端分化是一个时代发展的趋势,真正起到导火索作用的是网络的出现,而不是疫情的出现。
还能撑住的奇石市场的石商,完全是靠早年自己有硬货,但也基本上已成颓势。石头和古玩还不太一样,古玩还有一定的稀缺性,我这个是元青花,我这个是乾隆官窑,它就这一个,同期的东西,百分之九十都被全世界各大公立的博物馆美术馆收进去了,剩下的百分之十中的百分之九十是被各大藏家或者基金会收进去了,基本上能流通的就是这百分之十中的百分之十,所以它有个稀缺性,你要是错过了这家不买,下次想再遇到一个元青花或者乾隆雍正的官窑,就不那么容易,错过就没有了。
石头不一样。比如灵璧的一匹马,或者几大名石中的某块石头,石头固然只有这一个,错过了这块就没有了,但是它是天生地长的东西,这个量巨大无比,这块石头固然是没有了,但是同等档次的同等批量的东西在世界上存量很多。一旦藏家不是非这一块不可,他要是有消费能力,找同档次的东西本身是不难的,不像找一个官窑汝窑那么的难。这一块灵璧可能买不到了,但可以买另一块同等档次的灵璧,这一块灵璧市价是两百万,如果有两百万,可以花两百万买到其它的灵璧。只要不是非这块不可,放眼望去,两百万的石头,中国很多,如果能出到五百万,挑选的范围更大。石头的天然属性,有个自然界的存量,所以还不太好用古董的稀缺性来类比。


葳蕤:市场两极分化后,从一线石商直接到买家的交易中还会不会动辄出现几十万、上百万的成交?
顾默修:在这个层级下石头的经营模式的两极分化,会导致它的价格也两极分化。
以后,对于一般意义的买家来说,日常的买石头,如果是通过网络,微信图片,跟一线来买,大家的心理预期不会是出个收藏级的价格,基本上都是消费级的,玩玩的,带有一种原来的古董逛地摊的快感和心理预期。把这种行为当成日常的逛地摊,当作娱乐、日常的生活情趣。没有人指着在这里头捡到大漏,但“捡漏”会成为这个行为本身赋予的乐趣。当然,不排除,也有极个别的案例,在微信石商里头可能出一个精品,也有人愿意出大价钱买,但是这不是这一类业态的主要形态。所以对于这一级来说,慢慢就会演变成类似于网络地摊的形式,像微拍堂,越来越大,越来越规范,实际上起到了网络地摊的功能,大家逛微拍堂基本上都图个乐子,没有人指着在微拍堂上会发达,基本上都图个网络捡漏。
另外一级,有一批眼光好、有审美天赋的人,再加上大量九零后零零后,本身受过比较好的教育,甚至有一些在海外待过的人,会慢慢地见识过世界上不同的商业形态,同时有实力、有资本,就会愿意把石头这个传统的中国文房的单项,和古董里面“文房”这个大类结合,慢慢把石头推进艺术空间、推进拍卖行,甚至推进二级市场。会把石头赋予内容物,这个内容物,可以是文化的,可以是历史的,但都是需要进行“内容生产”的(这个话题也好,有空和你细说)。这时它面对的客户群体和收藏心态就不一样了,不是我们刚才谈论的消费心态了,石头变成了一个收藏门类,买石头成为一种收藏模式,一种收藏行为。这些石头,一是带有文化属性,跟中国传统的山水、园林能勾连起来;同时还带有一些金融属性,类似于艺术品投资,会有部分藏家看中它的金融属性,在未来是可以增值的。


葳蕤:市场两极分化后,我们买石头是不是就不必有什么负担了,反正就是一个消遣,不必担心别人说你这个石头不好,不符合某些标准了?
顾默修:如果是买来玩,你就图个乐,这个问题没有深究的必要。要是收藏,又是另一回事。
葳蕤:那我想请教,如果是收藏,如何来看一块石头,如何收藏石头?

(未完待续)

敬请期待7月16日下午6点
顾默修访谈
《后疫情时代的赏石收藏  下 》


统筹/摄影
赵德奇

律师、工程师、经济师、

摄影家、旅行爱好者、赏石玩家

阅过几本自爱的闲书,总装检验过火箭发动机,参与筹建顾问过几家上市公司,从事过法务、投资、审计、监事等职业,卖过几张摄影作品,闲逛过南极在内的五十多个国家和地区,藏有几方自以为是的顽石,写过几篇可有可无的闲文。认真地做了不少小事,但无一属于精湛可述,现正休闲地走在大彻大悟的途中。

助理

陈剑冲
现任上海经纬建筑规划设计院,雕塑艺术部负责人。从事公共艺术与雕塑设计及视觉设计研究。曾求学于中国美术学院雕塑系,专注于CG (计算机图像)的艺术研究,擅长摄影、绘画等,正在艺术的道路上探索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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