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刚放暑假的小姑娘就迫不及待地跑到姥娘家所在的那个小山村。 十岁的小女孩,正是爱臭美的时候,扎着长长的马尾辫,穿了母亲新买的连衣裙,还穿了一双崭新的“长筒袜”,感觉美得心里直冒开心的泡泡。 那是小女孩第一次穿长筒袜吧,还是央求了很长时间母亲才同意买的,稀奇得不得了,也宝贝得不得了,穿上又小心翼翼地脱下来,舍不得穿,只等着放了暑假的时候可以穿上去姥娘家谝一番美一番呢。 那个依山傍水的小山村,那个房前屋后栽满了各种果树的“百草园”,当然,还有疼爱自己的老人,那就是世界上最温馨最想奔赴的地方。 一溜烟地跑进院子,开心地笑着,大声地呼唤着,迫不及待地奔向那个闻声出来的身影,院子里充满了欢笑声。 是无论过了多久,只要一想起来,就会忍不住嘴角上扬却热泪盈眶。 高兴了没两天,小女孩却忽然发现那双心爱的“长筒袜”被划破了,一定是昨天傍晚跟随姥爷去挑水的时候被路边的荆棘给划破的,有些心疼,心里有小小的失落,还没稀罕够呢,只怪自己只顾臭美执意穿着它去走山路,不顾姥娘的劝说。 细心的姥娘没有忽略小女孩失落的神情,耐心地询问情况后没有责怪她,反而安慰她等逢集的时候再去买一双就好。 孩子的烦恼来得快去得也快,何况夏天是个多么美好的季节,小女孩很快在山水间放飞自我,忙着跟随姥爷去采摘山果,忙着在小溪里捉鱼捞虾,去松林里采蘑菇,去雨后的山坡上逮蚂蚱,找“山山牛”,快乐得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也早已忽略了那双长筒袜。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转眼暑假就过完了,待到恋恋不舍地不得不告别的时候,裹着小脚的姥娘拿出五块钱递给小女孩,让她回去再买双“长筒袜”。 再三推辞不过,她只好接过那五块钱放在书包里,然后把书包背在身上,来接她的父亲要把书包接过去,她也没有同意。 几个人站在小路口告别的时候,小女孩忽然说,我还想喝点水再走,然后在众人的笑声中飞快地跑回小院。 等她背着书包气喘吁吁地再跑回来的时候,来接她的父亲已经有些着急了。她只是微笑不语。等他们已经驶出了村口,她才如释重负地悄悄地告诉父亲,她刚才跑回去,是把那五块钱悄悄地给留下了。 父亲问,那你把钱给放哪了?你也不说一声,要是你姥娘找不到怎么办?她得意地笑起来,放心吧,我就把她放在桌子上的茶碗底下了,我姥娘只要一拿起茶碗喝水就能发现了。父亲看她得意洋洋的样子,也笑了,说,你做得对,不能要老年人的钱,要是叫你姥娘花五块钱买双袜子,她还舍不得呢。 她坐在父亲的自行车后座上,高兴地直点头,似乎做了件多么了不起的事一样。 尽管后来再去姥娘家的时候,还因为那五块钱被姥娘责怪了一通,可是,在小女孩成长的岁月里,这是惟一被责怪却不感觉委屈的事件。只要一想起姥娘站在小路口目送自己远去的时光,才明白,原来有时候一别一生,一生即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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