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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含道暎物，贤者澄怀味象”，古贤仁智之乐，必慕名山之游焉。然有“愧不能凝气怡身”尽目之所极，而意求于千载之下，心取于书策之内。“闲居理气，拂觞鸣琴，披图幽对，坐究四荒，不违天励之藂，独应无人之野，峰岫峣嶷，云林森渺”。于是，张绢素以远暎，兹云岭于方寸之内，谓“竖划三寸，当千仞之高；横墨数尺，体百里之迥。”只为“畅神而已”，此是东晋宗炳之山水观。关于宗炳，《宋书·隐逸传》记其叹曰“老疾俱至，名山恐难遍睹，唯当澄怀观道，卧以游之。凡所游履，皆图之于室，谓人曰：抚琴动操，欲令群山皆响”。正如南朝宋王微在《叙画》中言：“目有所极，故所见不周。于是乎以一管之笔，拟太虚之体；以判躯之状，尽寸眸之明。曲以为嵩高，趣以为方丈，以友之画，齐乎太华”谓“望秋云，神飞扬，监春风，思浩荡”。绝尽画者之性情矣。君子爱乎山水，其旨安在？宋人郭熙言：“丘园养素，所常处也；泉石啸傲，所常乐也；渔樵隐逸，所常适也；猿鹤飞鸣，所常亲也。尘嚣缰锁，此人情所常厌也。烟霞仙圣，此人情所常愿而不得见也。直以太平盛日，君亲之心两隆，苟洁一身出处，节义斯系，岂仁人高蹈远引，为离世绝俗之行，而必与箕颖埒素，黄绮同芳哉！”。至于画山水，郭熙更有“林泉之志，烟霞之侣，梦寐在焉，耳目断绝，今得妙手郁然出之，不下堂筵，坐穷泉壑，猿声鸟啼依约在耳，山光水色滉漾夺目，此岂不快人意，实获我心哉”之叹。于自然之道，体人生之快；以林泉之心，洁一身出处。坐穷泉壑以养素；烟霞之侣蔽嚣尘。抚琴以动群山之响，卧游以畅横墨之神。此为古贤仁人独钟于山水之缘由。中国之山水观，先民之智慧。《周易》之大道，观物取象，交感天人，平衡万物。以卦释 “象”，“穷理尽性”。《象》曰“天在山中，大蓄，君子以多识前言往行，以蓄其德”；“山下有风，盅，君子以振民育德”；“山上有木，渐，君子以居贤德，善俗”；“山上有泽，咸，君子以虚受人”······经验于先民，万物交感，阴阳两极，上阳下阴，“艮”之为山，稳定庄重，肃穆静谧。以之观象，慎行育德，君子顺天。古说于山，具大德而不言。《韩诗外传》有谓“山者，万物之所瞻仰也，草木生焉，万物植焉，飞鸟集焉，走兽休焉，吐生万物而不私焉。”《诗经·大雅·崧高》云：“崧高维岳峻极于天，维岳降神，生申及莆。”《左传》亦有“姜，大岳之后也，山岳则配天”。《山海经》记昆仑为“百神之所在”······视山为神，神育万物，化生始祖。山具大美之德，故而敬之、崇之、畏之。“上善若水”几近乎于“道”。水，处众之所恶，利万物而不争。至善至柔，谦逊趋下。老子法水之德：“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孔子言:“水有九德，是故君子逢水必观。”水之洁德，涤群秽、净心灵。荷之于水，出淤泥而不染。古有许由颖水以洗耳，鱼父沧浪以濯足。元人倪瓒汲水以洗桐，皆喻自洁脱尘而不凡。中国之山水观，佛家之空、寂、悟。山之空濛、寂静，为人之觉悟提供了条件。《五灯会元》记，维信禅师曰：“老僧三十年前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至后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休歇处，依前见山衹是山，见水祗是水。” 此“三般见解”之要即“衹是”二字。执著已了，诸法皆空，心机寂灭而大自在。庄子之山水观，心性之逍遥。一个“游”的状态，让士人获得精神自由。“游”而“无用”，故“不夭斤斧”解脱困苦，得以延年。《逍遥游》中“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与《齐物论》之“丧我”，以及“心斋”、“坐忘”，构成庄子之精神内核。以虚静之“心斋”，坐忘于山水，“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心随“一”而静，随物而化，如庄周梦蝶，即“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虚静之心，照物之本性，“心与物冥”物我两忘。是谓“上与造物者游” ，“独与天地精神往来”！ 山水观，文人之情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陶渊明“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一首饮酒词，了却他三十年“误落”的尘缘。此后，墨客骚人，无不思隐，以山寄情，以水释怀。其中有如柳宗元“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的孤高绝尘心境；亦有杜甫“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之悲叹；更有苏轼 “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之绝畅。山水观，具人格，入画境，取之“逸”。山水有道，大德自具而逸。“逸”之高格，所求之极。梁元帝有“格高而思逸”；伯夷、叔齐，耻飨周粟，采薇而食，饿死首阳山之气节，被孔子赞之为“逸”；何晏《集解》“逸民者，节行超逸也”。“逸”关乎人之格调，而影响画的境界。魏晋士人的隐逸情怀，开启了清、远、旷、达的中国山水画历程；后续有唐宋士大夫绘画，格致拔俗之“高逸”，亦有文人画，心性写意，游于笔墨的“散逸”。及至元季四家倪云林，因人格的超脱，而笔墨无尘，成为清远简逸的标杆，影响了后代画人。中国之山水观，自然之大道。老子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庄子有“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朴素自然，不刻意，去雕琢，平淡虚静 ，清旷简远，“天人合一”！ 滇南少者于丁酉清和之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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