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谈颜论色

 苍松321 2022-07-15 发布于四川

各位书友,大家好,欢迎来到非凡精读馆,我是徐英瑾,今天我要向大家推荐的这本书的题目很有意思,叫《谈颜论色》。这是我挺喜欢的一本书,这书已经被我翻烂了,也充满了我个人的颜色。

 

 

 

为什么颜色值得我们关注呢?

 

 

 

颜色可以说是无所不在。

 

 

比如穿衣服,你要选择怎么样的衣服,体现你整个的精神气质。如果配错色会让你价值不菲的衣服失去档次,如果颜色配得对,能够让你整个人显得熠熠生辉。如果你要买辆汽车也要考虑颜色,什么样的颜色能够体现你的品位,对不对?

 

 

 

这是我们要关注颜色的第一个理由,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美,能够让各种各样的日常物品的颜色能够衬出我们自己的精气神来。

 

 

 

第二,一个更深的理由就是,颜色是很多学科都关注的问题。

 

 

 

比如物理学、生理学,会从客观的角度去研究颜色,文化的研究以及心理学会从主观的角度去研究颜色。这就说明关于颜色,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见解,至少我们需要一种跨文化的视角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是颜色。

 

 

 

因此我现在向大家介绍的这本书是一本跨学科的书,正因为它是跨学科的,所以作者最好也是一人以上,这样能够提供不同的视角。

 

 

 

那么这本书的第一位作者叫戴维·卡斯坦,他专门研究莎士比亚文学,当然除了莎士比亚以外,像《荷马史诗》这样的古典文学,他也非常熟。研究莎士比亚和颜色有什么关系呢?文学家是感触非常细腻的,文学家笔下的颜色词汇能够体现一定的文明系统里面,大家对颜色是怎么看的,所以从文学的角度来研究颜色是一个很重要的视角。

 

 

 

那么另外一位作家叫斯蒂芬·法辛,他是著名的画家,也就是说,他不但有非常丰富的颜色运用经验,而且他还有非常丰富的艺术史知识。

 

 

 

我们现在先来点开胃菜,来看看颜色这个问题是多么让人感到头大。

 

 

 

在这本书的第四页,作者就谈到了一种混乱的状况,就是不同的学科对于颜色问题都有自己的观点。

 

 

 

比如说化学家,他们就会说颜色是来自于有色物体的微物理特征;物理学家说,我们的观点是,颜色在于有色物体反射的特定的电磁能频率;生理学家说,颜色是存在于检测这种能量的眼睛的光感受器之中;神经科学家说,光说光感受器还不行,这些信息最后还是要在大脑皮层处理的,所以颜色存在于大脑对于这些信息的神经处理之中。

 

 

 

哲学家关于这个问题,也有很多的讨论。英语世界以牛顿为代表,认为颜色的本性是七种颜色的综合,赤橙黄绿青蓝紫;但是德语世界的观点是,这个世界它本来只有光明和黑暗的差别,也就是黑和白的差别,我们看到的色彩,只是这两种颜色之间的互相调和。

 

 

 

这两位作者也指出,文化对于颜色概念的影响也非常大。为此作者就举了一个非常有趣的例子,在波利尼西亚诸岛当中,有一个岛叫贝罗纳岛,上面部落的老百姓,他们看待颜色的方式就比较奇葩,他们的基本颜色词汇只有三类:第一类是所谓的表示黑暗的词汇,就类似于是黑暗、很黑暗、极黑暗、有一点点黑暗,这是一类词汇;第二类词汇是代表光亮的,也就是很亮、很白、又白又亮、亮亮白白、有一点亮亮白白,这是一类词汇;第三类是表示红色的词汇,很红、非常红、一点点红。

 

 

 

非常有趣的是,他们没有关于黄色的词汇,没有关于绿色的词汇,没有关于青色的词汇等等,也就是说,他们要表达我们所说的黄色、绿色的时候,他们要把这些词汇转化成前面所说的那些词汇的综合。这样一种颜色概念,是我们非常难以理解的,但这就是他们的文化。

 

 

 

请注意,这是文化差别,而不是生理学的差别,也就是说,如果让这些土著部落居民去接受我们的色盲筛选的话,他们是能够通过色盲筛选的。

 

 

 

我在学习颜色概念的时候,作为一个中国人,我最头疼的颜色词就是青:青草是绿的,青衣应该没有那么绿,还有一个词三千青丝是黑的,还有青天,应该是天蓝的吧?这个青好像是非常暧昧,能够覆盖这么多颜色,但是青这个词如此广泛的用法,基本上是文言文的用法,这也体现了古代汉语和现代汉语之间,也有一些文化差异。

 

 

 

讲到文化差异最有趣的一点,就是牛顿。在1657年牛顿写给英国皇家学会秘书奥尔登堡的信当中,牛顿说他自己的眼睛不够犀利,分辨不清楚颜色。因为当时牛顿有一个任务,他要把彩虹当中的颜色分清楚。我们都知道,彩虹里面好像有很多颜色,到底有什么颜色呢?牛顿说,有一次我在彩虹里面分辨出十一种颜色,但有一次我就认出了五种,它到底应该是哪种呢?我看不清。

 

 

 

然后他请了很多别的朋友来看,大家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最后牛顿一拍大腿,我认为有七种颜色,就是我们大家都熟悉的讲法——赤橙黄绿青蓝紫。

 

 

 

牛顿自己都承认,他从彩虹里看到了十一种颜色或者是五种颜色,他最后怎么就得出了七种颜色呢?难道十一和五之间取一个中间数吗?原因是牛顿是一个狂热的基督徒,上帝是花了七天时间去创造世界的,因此牛顿认为七是一个圣数,所以颜色也要凑七种,这个理由实在是太牵强了,但非常有意思,七种颜色现在已经成为定数了。

 

 

 

实际上,人类能够识别出来的颜色的数量,恐怕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数字,科学家关于这个问题有很大的争议。有一些科学家认为,人类能够识别出来的颜色有1700万种,有人认为是220万种,有人认为是346000种。

 

 

 

尽管有这么多说法,但这本书的作者挑了十种颜色来进行讨论——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灰。从红色开始,每一种颜色,他们偏向于从一个角度来讨论,比如说我接下来要说到的红色,它更多的就是站在物理科学的角度来讨论,物理科学是怎么影响我们对于颜色的感官以及颜色概念形成的。这也就是说这本书的每一个篇章,都是一篇可以独立成章的小杂文,这就是以颜色为线索而展开的一场文化和科学的精神之旅。

 

 

 

红色——颜色概念的形成

 

 

 

现在我们的思想旅程就首先要从红色开始。我们就从物理的角度来看看红色概念的形成。

 

 

 

按照这本书的讲法,比如玫瑰的红色,必须通过视觉系统的检测和散射光的处理,才能够产生我们所认知的红色的色彩体验。但是,你仔细想想看,光学、生理学、神经科学,把所有这些学科关于红色如何产生的知识全部罗列一遍,你都不能解释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红色的主观体验是怎么产生的?

 

 

 

这件事情其实并不是特别的清楚,那么在哲学上,关于从科学的角度能够解释的这种主观体验,特别是颜色体验,它还有一个非常难懂的一个哲学术语叫Qualia,一般中文把它翻成感受质,也就是说只有你自己体会了,才明白的那种颜色感受,外界科学的解释是没有办法穷尽的。这里所产生的一个有趣的问题,就在于红色的感受,我们是没有办法从科学的角度清楚说明的,但是我们所有的人都会感受到红色的存在,比如大家可以看这个红色山脉的图。

 

 

 

 

红色山脉,阿根廷 罗斯·格拉希亚雷斯冰川国家公园)

 

 

 

恐怕没有人会说,这个红色的山脉是蓝色的山脉、透明的山脉,或者是灰色的山脉。当然关于它是怎样的一种红,可能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观点,我看上去有些地方有些粉红色,有些地方有橘红色,有些人可能会用别的颜色词汇来讨论,但是彼此之间差异的分歧程度,应该都是可控的。

 

 

 

这就证明好像不同的人都能够达到关于颜色的客观见解。

 

 

因此从常识的角度上来看,颜色好像是客观常识和科学之间的一个巨大的分歧了,从科学的角度上来看,颜色它好像很难说明,但从常识的角度上来看,颜色是我们最熟悉不过的日常事物的特征之一了,但是颜色在它的客观世界中,依然有它自己的尊严。这也是这本书里面的很重要的一个论点,虽然科学家们对颜色的定义很多,对颜色是主观的感受,还是客观的存在,也没有很明确的结论,但我们不要太在乎科学家的定义,如果我们按照常识来判断,一种颜色就是客观存在的,我们就说它是客观的。

 

 

 

我们依然以红色为例,红色是一种波长非常长的颜色,它所代表的光的波长是非常长的,这就会导致红色很容易被大家识别,红色就会变成为一种警戒之色,有时候也可以表示蔑视的意思,所以红色代表的是什么呢?是公然、大胆、坚决。

 

 

 

但是关于红色的故事并没有那么简单,一方面,只要被公众的常识判定为红色的东西,它的确就是红色的;但另一方面,我们在常识中所判定的红色,它的存在依然要有赖于我们的生理系统的正常运作,所以我们生理系统的运作在这里面扮演的是某种必要条件的角色。

 

 

 

实际上,在我们的视网膜的杆状细胞和锥状细胞里面,锥状细胞所产生的某些功能紊乱,就很可能会导致我们的色觉失调,这方面的视觉失调就可以通过色盲检测发现。现在流行的色盲检测的方法就是所谓的石原氏色盲测验,这是由日本学者石原忍发明的。

 

 

 

 

(石原氏色盲测验板,第11号)

 

 

 

在这个图里面,如果大家的视觉是正常的话,可以看到一个数字6

 

 

 

这里面又冒出了一个哲学问题,如果有一个物种它的辨色能力比咱们还强,它会不会嘲笑我们人类也是色盲呢?那么作者就提到了自然界当中的有一些物种,的确它们的辨色能力要比我们人类要强,(其中之一)就是鸽子。鸽子它的视锥细胞比我们丰富,有一部分科学家认为,鸽子的视网膜里面比我们人类多了两组视锥细胞,因此它们的这种颜色架构,很可能是五色体,而人类因为是三组视锥细胞,所以就是三色体,它们辨出颜色的种类也要比人类要多得多,所以在它们看来,也许玫瑰并不是红色的,到底是什么颜色呢?这很难说,因为鸽子没有发展出自己的语言和文化,如果它们能发展出自己的语言和文化的话,它们就有可能用一个非常奇特的词来描述我们在看到玫瑰的时候,所看到的那种颜色了。

 

 

 

由此看来,关于颜色的标准,它是文化标准和科学标准的一种糅杂,文化的标准是取决于我们生活在怎样的文化当中;但另外一方面是科学标准,不管你是古希腊人也好,还是南太平洋某个小岛上的一个土著部落的居民也好,是上海人或者是洛杉矶人也好,你都要经过统一的色盲测验,就是石原的检测板。这两个标准的糅杂最后能够帮助我们确定,我们的视觉是不是正常。

 

 

 

我在这里想补充一个案例,这是书里面没有提到的,但是和颜色颇为相关。我认识一个搞视觉研究的科学家,他告诉我,从原则上存在着一种可能性,就是在人类的视网膜上植入某一些新的感官器,这些感官器就能够接受到紫外线的信息,经过这样的一番改造以后的视觉系统能够看到紫外线。

 

 

 

如果我们能够看到紫外线,情况会怎么样呢?

 

 

 

比如就举个例子,你去看北极熊,北极熊应该是什么颜色的?肯定是白乎乎的,对不对?但大家要知道北极熊的毛,严格地说,它并不是白色的,这是个科学冷知识,实际上北极熊的每根毛都是透明的,只不过因为它的毛的内表面是粗糙不平,所以会把光线的折射路线变得非常凌乱,所以从宏观的角度上来看,我们会觉得北极熊是白的。

 

 

 

而且很重要的是,北极熊的毛有聚热功能,它是通过什么方式来聚热的呢?它是通过吸收紫外线来聚热的,这就意味着某种意义上说,北极熊的皮毛就是一大堆聚集的紫外线能量,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能够看到紫外线的话,我们就会发现北极熊出现的地方是一大堆紫外线聚集的地方。

 

 

 

好,问题来了,我就问那个科学家:紫外线是什么颜色?

 

科学家说:黑乎乎的。

 

 

 

我一直以为紫外线,如果看到的话,应该像紫罗兰一样,但竟然是黑乎乎的。我就问了他下面一个问题:假设我经过你的手术,看到一只北极熊朝我冲过来,是黑乎乎的 ,还有一只黑熊也朝我冲过来,它本来就是黑乎乎的,那么我怎么判别这个黑色是属于紫外线的黑乎乎,还是属于它本来就是黑乎乎的呢?哲学家就喜欢问这样的问题。

 

 

 

他说:你这个问题问得很好,但是我告诉你,紫外线的黑乎乎和黑熊的黑乎乎之间,是两种不同的黑乎乎,它们之间的差别是什么呢?就类似于紫色和紫罗兰之间的差别,非常非常微妙,但是你经过长久的练习,你就可以掌握这两者之间的分别。

 

 

 

我突然就想明白了,假设他能够给我们六十亿人当中的三十亿人都做这样一个手术,让这三十亿人都能够看到紫外线的颜色的话,那么这三十亿人就会发展出一种新的颜色词,使得紫外线所对应的黑乎乎,能够与黑熊的黑乎乎相互区别。

 

 

 

这就证明了什么,科学层面上发生的事情,会联动引发文化层面上的事情的变化,当然相反的作用力也是在的。

 

 

 

这也就证明了我前面所说的观点,我们现在所形成的颜色概念,是科学层面发生的事情和文化层面所发生的事情,这两种事情的糅合。

 

 

 

橙色——用客观事物为颜色定义

 

 

 

那么为什么我们要在讨论颜色的时候,不仅仅要讨论到物理学对颜色的观点,也要去谈日常物理对象和颜色之间的关系呢?这就要引出我们红色下面要讨论的第二种主题色——橙色。

 

 

 

橙色英文是orange,它是橙子的意思,又是颜色的意思,汉语也是这样,非常有意思。橙色这个词离开了橙子这个概念,它就没办法成立,而橙子是一种日常的物理对象,这就证明,我们熟悉了一种物理对象,然后会用这种物理对象的颜色为一种颜色来进行命名,换言之,如果我们不熟悉这种物理对象,我们就没办法给这种颜色来命名。

 

 

 

我随便举一些例子,咖啡色,虽然也叫褐色,但日常中也叫咖啡色,一个人完全不知道咖啡是什么,我跟你说咖啡色,你可能就不懂;天蓝色就是指天上那种蓝蓝的颜色,你从来没看到过天是什么颜色,天蓝色你显然就听不懂。

 

 

 

好,现在我们就来说橙色。我们为什么要通过橙子这个物品的名字,来命名这种颜色呢?我们先来想想看,橙色到底是一种怎样的这种颜色,实际上,橙色是介于黄色和红色之间的中介性的颜色,但是黄色和红色之间的中介,它有很多种可能,黄色的比例是多少,红色的比例又是多少,非常难以把握,非常微妙,非常难以给出一个公共的标准。

 

 

 

但橙子是一种大家比较熟悉的东西,就构成了一种公共规范,然后就可以反过来去倒推出橙色到底是怎样的。

 

 

 

这里我们就要补充这本书里面讲的一些冷知识了,特别有意思。柑橘类的水果,其中包括苦橙是九世纪才引入西西里岛的,但是直到十五世纪末十六世纪初,就是文艺复兴的时期了,甜橙才广为人知。此后不久,甜橙被迅速接受为可被食用的一种水果,只不过在当时价格极为昂贵,只有贵族、有钱的商人才吃得起。甜橙要到整个欧洲广为人知,要到1646年,在我们国家可是清朝的初年了,那是非常非常晚了,因此在此之前,欧洲人不太会用橙色这个概念。

 

 

 

比如中世纪很重要的一个文学家乔叟,他在《修女的牧师的故事》里面曾经有一个桥段:公鸡做了个梦,梦到一只可怕的狐狸闯进了谷仓。现在问大家一个问题,狐狸的皮毛是什么颜色的呢?很可能大家会用橙色来表达,但是在乔叟的笔下,他把狐狸的颜色说成是介于黄色和红色之间。请注意,十四世纪九十年代的乔叟,他就没有办法用橙色。

 

 

 

甚至在当时的中世纪英语里面,还有一个词就叫黄红色,这个颜色就显示出很强烈的不稳定性。

 

 

 

那么威廉·莎士比亚用过橙色吗?威廉·莎士比亚要比乔叟晚上几百年了,那是十六世纪九十年代中期英语世界的大文豪,根据作者的考证,他就用过一次,他用的英文的原文是orange tawny beard,如果你把它翻成中文的话,是橙色的、茶色的胡须。胡须本身是茶色的,前面说橙色是对茶色进一步的提亮或者修饰。这就说明什么呢?橙色在那里只是一种很附属性的存在,在莎士比亚那里并不基本。

 

 

 

什么时候在英语里面橙色这个词才偏基本词呢?恐怕要等到十七世纪,在1616年有一份描述郁金香可选品种的记录被保留下来了,在这个记录里面,郁金香的提供商提到了有下属颜色可选:白色的、红色的、蓝色的、黄色的、橙色的、紫罗兰的,实际上除了绿色,其他颜色的郁金香,我们都可以向广大顾客提供。请注意,这里出现了橙色,橙色总算被证明了,它不再处在一种昏暗地带,而成为大家认可的颜色,这显然就是和这一时期,橙子这种食品在西方社会的广泛流行是相关的。

 

 

 

那么在这里我想提一幅画,是荷兰大画家梵高的画,叫《篮子和六个橙子》。

 

 

 

 

(文森特·梵高,《篮子和六个橙子》,1888年,私人收藏)

 

 

 

我猜测对于这幅画的描写,是本书的第二作者法辛写的,因为他是绘画方面的专家,我觉得这段文字写得特别特别好,我把它读一下:这是一个朴素的厨房场景,六个油亮的橙子盛在桌上的椭圆形柳篮中,活力四射。橙色似乎不是水果表面附着的颜色,让橙子看起来更像橙子,而是从圆形深处所放射出的颜色。橙色不是在六个橙子的轮廓上着色,而是本身就被赋予了一种生命力,好似色彩怪异地独立于橙子之外。这些橙子创造了一个原力场:橙色光在它们左侧蓝色墙壁的映衬下舞动跳跃。不知何故,它们的能量同时将墙壁的蓝色导向下方,穿过盛放橙子的编织篮缝隙。场景绚丽的色彩脉动,再一次证明了伟大的静物永远不是静止的。它们赋予了静止的画面以动态的生命。

 

 

 

它写得非常美,那哲学的解读是什么,你要把橙色画得准,作为梵高这样的画家,首先得熟悉橙子,热爱橙子,并且把橙子看成是活的东西,就像你的小伙伴一样,赋予它生命,然后你才能让橙子这种颜色,从静物的根底中散发出来,以使得这些静物本身也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动物。

 

 

 

如果橙色没有这样深入地进入西方人的生活,作为西方人的梵高是不可能把橙子的颜色,画得如此栩栩如生的。

 

 

 

黄色——肤色的政治含义

 

 

 

说完了橙色,我们就要想到和橙色接续的一种颜色了,就是黄色。通过黄色,我们就要讨论一个与肤色定位相关的问题了。

 

 

 

有一次我在坐高铁的时候,有一个外国白人的朋友坐在我对面,我突然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和旁边的中国的朋友相比,他的肤色如果要画画的角度上来讲,要加很多红色,那为什么白人不叫红种人?非常奇怪。而我们并不比白种人更黄,我们却被说成是黄种人,为什么? 这是一个巨大的疑问。

 

 

 

我读了这本书以后,才发现了一个惊人的奥秘。

 

 

 

十六世纪的时候,日本派出了一个很重要的使团叫天承使团,1582年这个使团离开长崎到欧洲转了一圈,然后在1590年返回日本。那么这个使团到欧洲去,就见到了当时的教皇,而且是一见就见了两个,一个是格列高利十三世,又见到了继任的教皇西克斯图斯五世,而且还见到了西班牙的国王菲利普二世。

 

 

 

在这些西方人留下的对日本使团的报道中,我们会发现西方人认为,日本人属于白人,而且这些描述并没有种族歧视的成分,他们认为这些远东来的客人都挺聪明的。

 

 

 

那日本人是这样,西方人看我们中国人是不是也是认为我们是白人?恐怕也差不多。

 

 

 

比如在1579年的时候,有一本葡萄牙语的旅行日记被翻译成了英文,它描述的就是中国南方的居民肤色的分布情况,他们说这片土地上所有人的肤色,就像是西班牙人、意大利人和法兰德斯人,是白人或者红人。

 

 

 

甚至到了1785年,美国的开国总统乔治·华盛顿,他收到好朋友的一封信,好朋友对华盛顿讲,我碰到了一群中国水手,他们的肤色好像比较深,然后华盛顿回信说:我本来认为中国人都应该和我们一样是白人。

 

 

 

你看,既然这么长的时间里面,西方人都认为日本人、中国人都是白人,那么什么时候,中国人或者说是普泛意义上的远东的亚裔人士,从白种人变成了黄种人呢?我们只能粗粗地说,大约是在十九世纪下半叶。

 

 

 

本来中国人并不黄,但是有偏见的西方人却在我们身上看见了黄色。那么在这里就要牵涉一个重要的人名了,就是德意志帝国的皇帝威廉二世,在1895年,他创造了一个臭名昭着的词汇黄祸(成形于19世纪的一种极端民族主义理论,宣扬黄种人对于白种人是威胁,白种人应当联合起来对付黄种人),正是这个词影响了英语世界。

 

 

 

实际上我觉得这里面所导致的一些客观上的政治后果,是非常让人遗憾的。这就使得那些对于东亚文化抱有好感的西方人,也没办法改变这种话语结构了,他们认为东亚文化很好,西方要向东亚学习,但是黄色这个概念他们摆脱不了。

 

 

 

我在这里就要举一个例子,就是珀西瓦尔·洛威尔写了一本书叫《远东之魂》。在《远东之魂》里面,基于他对于东亚文化的热爱,他就说在人类的黄色分支之中,他发现了一种无所不在的理念,即创造生活之美,他指的就是东亚的文化,所以东亚的文化是崇尚艺术,是至高无上的,每一种活动都反映出一种无名的恩典。请注意黄色在他那里已经成为了一种优雅颜色的代表了,尽管如此,他依然使用了黄色。

 

 

 

我们得出什么结论?东亚人的肤色的差别和西方人的肤色的差别,实际上并不是知觉层面上的差别,本来西方人的知觉系统就已经告诉他们,把我们说成是白色皮肤问题也不大,但是在二十世纪初以后,发生了一个很大的变化,他们发现就是中国有洋务运动,日本有明治维新,好像东亚人流露出了一种倾向,要学会西方的科技,和西方人一决高下。这个倾向被他们发现以后,他们就希望把东亚人发明成另外一种颜色的人——请注意,我们之所以被称之为黄种人,是被发明出来的,而并不是我们的肤色真的是那么黄。

 

 

 

我在这里稍微就说到一下自己的观点,大概在1775年德国自然的人类学家布鲁门巴赫就提出了一个新的划分方案,他认为世界上应该有五大人种,所以按照学术的术语来说,白人也应该叫高加索人种,黄种人应该叫蒙古人种。

 

 

 

如果用这样的一种说法的话,我个人认为听上去都比较平等,所以我就开个玩笑,以后叫白人叫高加索人种,就简称高人,他们听了也挺开心;但我们黄种人也不能被歧视,蒙古人种,我们就简称为蒙人,我们都很猛,不要小看我们。

 

 

 

绿色——生命与环保的代表

 

 

 

现在我们就来说说绿色。

 

 

 

大家想想看,绿色代表的是什么?它代表的是青草的颜色,有植被覆盖的大地的颜色,同时又代表着生机,代表着这个希望,对不对?

 

 

 

这就是绿色带给我们的视觉的体验,而且绿色和红色一样,都是两种很跳的颜色,所以很多政党,它也喜欢用绿色的来作为自己的一种标识色,你拿出来作为一个政党的旗帜,大家一眼就能看明白,所以在很多国家的国旗当中,我们也能够轻易发现绿色的成分。

 

 

 

而且绿色在光谱当中也扮演了一个非常讨巧的角色,绿色是位于我们七彩光谱的中间,它绿色的一边是什么呢?是红色、橙色、黄色,绿色的另外一边是蓝色、靛色、紫色,靛色有时候被说成是青,所以有20%的人选择绿色作为他们喜欢的颜色,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不过把绿色说成是一种环保的颜色,可能会引发一些抗议,因为如果你在航天飞机上看咱们的这个星球的话,咱们这个星球的环境大多数还是蓝色的,我们三分之二的地球表面是被蓝色的大海所包裹的,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讲,蓝色更有资格成为环保的颜色。

 

 

 

为什么绿色成为了环保的主要基调呢?我个人认为这恐怕是与植物相关。大家想想看海洋就是海洋,只是在一种隐喻的意义上是有生命的,而植物它本来就是有生命的,本来就是可以生长的,所以绿色这个概念,就和生长这个概念相互结合在一起。

 

 

 

咱们人类也许看到绿色也就更亲一点,因为植物虽然与我们人类作为动物的本性有所差别,但至少我们都是生物,作为生物人类可以生长,植物是可以生长,所以我们在植物身上就看到了我们的影子。

 

 

 

与之相较,海洋好像离我们人类就稍微远了一点,用化学的术语来说,海洋是一个无机的环境,而绿色的植被是一种有机的环境,我们人类当然是会对有机的环境感到更加亲切,所以站在人类中心主义的立场上来看,把绿色视为环保的主打色,也就成为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蓝色——忧郁与崇敬的情绪

 

 

 

既然我在这里已经讲到了蓝色,现在我们就要谈论一下咱们所住的这个星球,也就是地球的主要色调——蓝色。

 

 

 

那么在蓝色这个章节里面,作者主要是讨论了蓝色和情绪之间的关系。

 

 

 

蓝色和情绪之间的关系,一定要站在西方的文化上去理解,因为西方的文化里面,有种讲法就是所谓的蓝色的忧郁,蓝色是和忧郁相互联系的,当然蓝色不仅仅只代表忧郁,只不过忧郁是蓝色主色调中的一种,我们把西方人画的艺术作品拿出来看,就可以了解什么叫蓝色来表达忧郁了。

 

 

 

在这方面我们可以举一举毕加索的例子。毕加索在1901年到1904年这段时间里面,经历了一个所谓的蓝色忧郁期,就是这段时间,他整个人过得很消沉,所以他作品的基调也非常阴郁和消沉,而且这时候他画的大多都是单色画,用的都是忧郁的灰蓝色色调。

 

 

 

 

(巴勃罗·毕加索,《悲剧》,1903年,美国国家美术馆,切斯特·戴尔展区,华盛顿)

 

 

 

《悲剧》这幅画,就体现了这个特征。在这里面我们看到了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像是一家三口。这一家三口破衣烂衫,在水边瑟瑟发抖,好像很冷的样子。男人和女人各自站立,怀抱双臂以抵御严寒,小男孩则伸出右手试图去抱爸爸的腿,但是这个动作并没有体现出某种安慰或者是连接,给人的感觉就是,他好像要接触到什么又接触不到,这就显示出这三个人之间各有心事,好像是为生活的困扰而感到心事重重。

 

 

 

如果让蓝色沉浸在灰色这个大的语境当中,你会感觉到什么呢?就会感觉到蓝色是颜色退场之后的某种残阳,也就是说它本来是鲜亮的蓝,然后生活的深渊,就像一个黑色的黑洞一样,把这种鲜亮蓝色的鲜,全部给吸掉了,留下那种鲜亮蓝色的尸体,就是这种灰蓝,这种灰蓝就会带给大家一种阴郁的味道。在这幅画里面,我们就感受到了这种气味。

 

 

 

那么为什么从1901年开始,毕加索用这种颜色来画画呢?主要就是因为毕加索一位好朋友在1901年在巴黎自杀了,对毕加索造成了很重大的打击。毕加索就系统性地回避掉了橙色、黄色和绿色等颜色,也就是他回避掉了所有鲜亮的颜色。

 

 

 

甚至在我们看到的《悲剧》这幅画里,对于肤色的处理,在阴影上是有一点蓝的。肤色上体现蓝色意味着什么,按照作者的观点,肤色体现蓝色就代表血色不足,也就是在血液供氧不足的情况下,皮肤会呈现出蓝色,所以蓝色的婴儿在他们的文化里面指的就是可能患有致命心脏疾病的新生儿。如果按照这个标准去衡量的话《悲剧》这幅画里面的三位,他们好像都有一些供血不足的问题,这就暗示了他们的不健康,而他们的不健康又暗示了他们窘迫的生活状况,这样一种阴郁的气息就同样会使得我们这些观画者感同身受。

 

 

 

但是蓝色也会有别样的一种展现方式,这也就是蓝色带给大家的一个巨大的魅力,比如在西方文化当中,新娘经常要穿一件蓝色的东西,你像结婚的时候穿蓝色的东西,显然不是代表悲伤了,这里的蓝色代表的就是忠贞。忠贞和真实这个词又有词源上的联系,所以在西方文化当中,还有一个词汇叫纯蓝,它的英文是true-blue,在英语中用来形容人忠诚可靠,true是表示真实的意思。有一种特定的染色工艺能够把所谓的纯蓝体现出来,在英国被称之为考文垂蓝,就是指持久不变,染色质量非常好,洗上二十年都是这个蓝,这就意味着什么呢,就是妻子对于丈夫的爱,过上二十年、三十年都永不褪色。

 

 

 

现在我们对于蓝色的观点,好像就不那么阴郁了,有一点点要向光明的方向来发展了吧?我们再来看下面的画。

 

 

 

 

(乔托,斯科洛文尼教堂,帕多瓦,约1305年)

 

 

 

这是中世纪的意大利的大画家乔托画的。这个蓝大家可以仔细观察一下,特别鲜亮,像宝石的那种蓝,特别好看,和那种阴郁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吧?这些画反映的,都是《圣经》里面的宗教故事,我们仔细去观察墙壁上画的每一幅画,你会发现每一幅画当中也都是以蓝色作为背景色。

 

 

 

为什么在宗教绘画里面,这种鲜明的蓝色会扮演这么重要的角色,有两个原因:

 

 

 

第一,它代表的是天空的颜色,天空就与超越性有一定的关系了,而宗教都是要主张某种超越性的。

 

 

 

第二,要画出这样一种颜色效果,用的颜料也比较特殊,这种颜料叫群青色,这个群青色在乔托那个时代可是比黄金还要贵的颜色。大家想想看宗教场所,比如说教堂,它是一个非常非常神圣的场所,你要用很昂贵的颜色来描摹天空的色彩,这本身就是表示画家对于宗教虔诚的态度。

 

 

 

所以基于这两个原因,具有鲜亮的色度的蓝色,成为了中世纪教堂绘画垂青的颜色。

 

 

 

靛蓝——经济与劳动生产决定的颜色

 

 

 

那么讲到这里,我们就提到了一个字,就是贵,群青色很贵,我们就进入了这样一个维度了——我们前面也没有怎么涉及,颜色和经济有关系,和劳动生产的方式有关系。因为颜色是来自于颜料,而颜料是要生产出来的,某些颜料很贵,下面我就要谈到一种和经济颇有关联的颜色了,就是靛蓝。

 

 

 

 

(靛蓝饼)

 

 

 

西方人要知道靛蓝这种颜色是怎么来的,经历了一个很漫长的过程。曾经西方人就认为这种靛蓝饼是来自土耳其的石头,就是在矿里面挖,挖着挖着就可以挖出这样的饼,然后就可以用它来进行染色了。

 

 

 

实际上没有那么简单,这种靛蓝饼要生产出来,它所经历的过程复杂得惊人,实际上它是来自于植物的。

 

 

 

比如你首先要种植那些含靛蓝的植物,把植物养大了以后去采摘这些植物,然后你要分阶段进行萃取,就是收割下来的一捆捆的植物,要把它浸泡在水里面,然后要经由发酵的过程,这个发酵的过程也很复杂,你要用一种碱性的这种物质来促进发酵,然后在这个发酵的过程中,它可能会产生很多化学物质,那么该化合物就必须与植物的材料分离,然后充分接触空气,才能够产生实质上的着色剂,也就是所谓的天然靛蓝。

 

 

 

总而言之,单单生产一磅这种染料,你就需要一百磅的植物材料,这个过程是非常复杂的。

 

 

 

 

(位于西印度群岛的让·巴蒂斯特·德特雷的靛蓝种植园,

 

《法国人居住的安的列斯群岛通史》第一卷(巴黎,1667年))

 

 

 

那么在这个生产过程中,劳动生产者要面临很多考验,我觉得最大的一个考验就是特别脏。

 

 

 

为什么特别的脏呢?你要把干燥的染料变成可用的染料——这种靛蓝饼是一块块的固体,你要把它变成可用的、液体的染料,需要一个步骤,这就是靛蓝粉必须要溶解在碱性的溶液里面,那么古代人他提供的碱性溶液是什么呢?在没有现代化学的情况下,他们提供的就是尿液。所以在染色的作坊里面,苍蝇成群。

 

 

 

在靛蓝的种植园里面。你要养动物就非常麻烦。为什么呢?你要去养家禽、养狗或者养牛,这些靛蓝的加工场所产生的蚊蝇,就会对动物造成巨大的侵扰,动物也养不好。

 

 

 

但大家不要忘记,在当时的情况下,那些工人或者说那些奴隶,他们难道就不会受到这些有害的蚊虫侵扰吗?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我刚才说到的奴隶二字,这就意味着靛蓝的生产与奴隶制是有一定关联的。比如在美洲,在佛罗里达的殖民地,或者在西印度群岛这些地方,当时都有大量的黑奴从事靛蓝生产。白人殖民者对于黑奴的观点,他们认为黑奴就像永动机一样,可以在这样一种恶劣的条件下,快乐地生活,快乐地劳动,这显然就意味着,在我们熟悉的靛蓝染料背后,有一种非常残忍的、不人道的、系统化的奴隶制剥削机制的存在。

 

 

 

讲到这里,有些书友可能会提出一个问题,为什么当时的西方世界对于靛蓝的染料有这么大的需求,他们到底用来染什么呢?

 

 

 

这是一个好问题,这和西方的军事制度有一定关系。

 

 

 

在黑火药时代,军服的颜色必须要非常鲜艳和统一,那么当时法国的军队就比较喜欢以蓝色为基调来做军服,这就需要大量的靛蓝染料,来帮助他们制作蓝色的军服。

 

 

 

但是因为美洲一些殖民地的丧失,法国军队就渐渐失去了这种染料的来源,而英国通过海上袭击战获得了很多本该运往法国的蓝色染料,英国人就把这样一些靛蓝染料据为己有,这就导致了英国军服的一个小小的变化,也就是说,至少英国海军制服的颜色,从此以后就以靛蓝为主,虽然很长一段时间英国陆军的颜色,仍然是以红色为主。

 

 

 

那么今天的靛蓝的生产是不是还是那么辛苦呢?

 

 

 

1880年,德国化学家拜尔发明了一种合成靛蓝,因此获得了诺贝尔奖(1905年),在此之后,合成靛蓝就投入了工业生产,我们可以以一种更加安全、更人道的方式来生产这种靛蓝染料。在此之后,大规模的靛蓝植物的种植历史也告一段落了。

 

 

 

紫罗兰——暧昧的印象派流行色

 

 

 

那么现在我们就来说一说与靛蓝颜色比较接近的另外一种颜色,紫罗兰。

 

 

 

我不知道各位书友最早是什么时候,知道世界上有一种颜色叫紫罗兰的,我最早知道这个颜色,是在小学两年级的时候。当时我在课外报了一些美术兴趣班,要画水粉画和水彩画,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紫罗兰这个颜色。那么紫罗兰在幼小的我的心灵中,是怎么样的一种颜色呢?我觉得这是一种比紫更红一点的紫,就是紫里面如果加点红,那就叫紫罗兰。

 

 

 

这就意味着什么呢?就紫罗兰和紫色真的是孪生兄弟,对颜料不熟悉的朋友,可能两种颜色傻傻分不清。

 

 

 

比如按照作者的观点,一个人眼中的紫罗兰,在另外一个人的眼中就不是紫罗兰了,它可能换个名字,叫丁香紫、薰衣草紫、紫水晶紫或者干脆就是紫。但不管怎么说,在一个更严格的区分方案中,紫罗兰仍然是和紫色是有一定差别的。

 

 

 

那么在作者看来,紫罗兰又是怎样的一种紫呢?它是一种亮度更加明亮,从内部发光的紫。按照作者的讲法:紫罗兰色是日落时天空光影闪烁、转瞬即逝的颜色。

 

 

 

讲到紫罗兰在整个人类艺术史中的地位,我们就要讲一个很重要的日子了,从这一天之后,紫罗兰色在西方的绘画中大行其道,成为流行色了。

 

 

 

1874415日,在巴黎有一次引发画坛震动的艺术展览,那么里面有些人名大家都听说过,比如说布丹、塞尚、德加、莫奈、莫里索、毕沙罗、雷诺阿、西斯莱等等。我刚才所报的这一串人名,都和绘画史上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流派有关,这个流派就叫印象派。

 

 

 

这些喜欢紫罗兰的艺术家,为什么会被打上印象派的标签?印象派这个标签和紫罗兰又有什么关联呢?

 

 

 

紫色和紫罗兰之间的界限不是特别明显,紫罗兰是一种内部发亮的紫色,这就意味着什么呢?不稳定。紫罗兰和我们所熟悉的红色、黄色、蓝色都不太一样,这是一种不稳定的颜色,既然它是一种不稳定的颜色,这就和印象派的整个绘画哲学思想相互结合在一起了。

 

 

 

印象派的想法是什么?我们描绘的是我们的主观体验,而人类的主观体验是什么呢?是充满着各种偶然性和意识性,里面有很多不稳定的状态。

 

 

 

大家想想看印象派的绘画,最喜欢画的事情是什么?就是描绘在日升和日落的时候,看出来的景物的颜色。为什么呢?因为这时候的光线,每分每秒都处在剧烈地变化之中,你根本就抓不住这个颜色是什么,既然我抓不住这个颜色是什么,我画什么都不对,那又该怎么办?我就要用一种自身就极不稳定的颜色,来描绘我们所看到的,这种颜色就是紫罗兰。

 

 

 

 

(克劳德·莫奈,《睡莲》(细节),1919年,莫奈博物馆,巴黎)

 

 

 

莫奈的《睡莲》是非常有名的。在这幅画里面大家就会发现,紫罗兰的颜色和紫色、蓝色,以及绿色,构成了一种非常暧昧的关系,所有的这些景物,比如说睡莲,都是大片的色块,睡莲的客观细节在这种画上是漫灭不清的。尽管如此,大家仍然可以从色块当中辨识出这是睡莲,这就像日出或者是日落,大家在眯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那种迷迷糊糊的景象,这就是印象派所要抓到的那种艺术感受。

 

 

 

 

(卡米耶·毕沙罗,《杨树,伊兰日落》,

 

1894年,尼尔森-阿特金斯博物馆,堪萨斯城)

 

 

 

接下来我们看毕沙罗的《杨树,伊兰日落》。在这幅画里面,它虽然出现了一些和阳光有关的金色,但是在日落的阳光或者夕阳的余晖,没有被照耀到的天空,画家使用了大量的紫罗兰来衬托天的颜色,而背后的树影和山影又大量出现了紫罗兰。这也就意味着什么呢?紫罗兰本身就代表着阳光之色和黑暗之色当中的一种妥协,如果太阳完全落下了,一切都会笼罩在黑暗之中,但是它还是没有落下,是不是?所以这里所流出的这种阴暗之色,就呈现出一种内部发光的形态。

 

 

 

大家不要忘记了,紫罗兰就是一种从内部发光的紫色,用紫罗兰来表示这样一种过渡之色,是非常合适的。

 

 

 

当然以紫罗兰为基本基调的印象派踏上欧洲的画坛的时候,很多保守派的画评家是对它们口诛笔伐,认为这种绘画过于随意,对于传统的绘画范式提出了过于大胆的挑战,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越来越接受印象派的划分了,这的确是给予我们的绘画更多可能的方向了。

 

 

 

 黑色/白色/灰色——过渡色的隐喻

 

 

 

我们前面所说到的紫罗兰色,本身就有一种过渡色的味道,它是紫色和更加鲜亮的颜色之间的一种过渡,接下来我们谈到的这三种颜色,它过渡的味道就特别特别浓,这本书花了三个章节分别在讨论三种颜色,一种是黑,一种是白,一种是灰。

 

 

 

但我个人认为,黑、白、灰这三种颜色之间的相互关联实在是过于明显,因为黑和白之间的不同的混合方式就能够产生不同程度的灰,所以我现在把黑、白、灰三者放在一起谈。

 

 

 

那么黑、白、灰到底算颜色还是不算颜色呢?这本身就会引发很多人的争议。

 

 

 

我们先从黑色开始说,黑色这种颜色真有意思,大家想想看,牛顿给出的七种基本颜色里面,没黑色什么事。

 

 

 

比如从物理学家的角度上来讲,咱们的眼睛从外界吸收了特定波长的能量光,我们就会把它转化成颜色,但是在所有的这些波长里面,没有一种是和黑色对应的,所以物理学家并不认为黑色是存在的。

 

 

 

但是作者也很调侃地说,当物理学家要参加别人的葬礼的时候,他也会说:给我选一件黑色的丧服。在日常生活中,物理学家也是要承认黑色是一种颜色。这里面也就体现出了作者反复主张的一种观点,物理学家的话要听,但也不能够事无巨细地听,日常生活有自己的逻辑。

 

 

 

那么黑色在日常穿衣当中扮演什么角色呢?它扮演的角色应该说是比较丰富的,为什么呢?黑色是隐藏之色,你如果想不明白该穿什么衣服,有时候穿黑色就会是选择。

 

 

 

在这里,作者就写了一段非常有趣的文字,很多人都喜欢黑色,尽管这些人彼此之间,他们的政治观点、艺术品位相去甚远:黑色是吊唁者、君主、忧郁症患者和摩托车的爱好者一同分享的颜色;也是'垮掉的一代和蝙蝠侠喜欢的颜色。忍者和修女都穿黑色。法西斯主义者和时尚达人都穿黑色。哈姆雷特、希姆莱和赫本都穿黑色。马丁·路德、马龙·白兰度和弗雷德·阿斯泰尔也都穿黑色。黑色既是隐忍,也是过度;既是落魄,也是傲慢;既是虔诚,也是堕落;既是克制,也是叛逆。黑色既魅力十足,也阴郁幽暗。

 

 

 

一句话,因为黑色本身是把很多色调都吸于其中,又可以把它们加以覆盖,所以对于黑色的解读的空间就非常宽广。如果大家以黑色作为自己的一种基调选择的话,可能就可以与不同的穿衣语境相互协调。

 

 

 

那白色是不是也能起到类似的作用呢?我们现在就来看看白色。

 

 

 

小时候,我听大人跟我说,有一个英国的叔叔叫牛顿,他用三棱镜把太阳光给分解出来,然后看到了七原色,所以各种各样色彩合在一起就是白色。

 

 

 

我小时候就喜欢做实验,我听了以后,就买了一堆颜料,把七种颜色的颜料都调在一起,我希望产生奇迹——这七种颜色最后能够再重新组合成白色,结果没有一次成功的。我觉得我的颜料有问题,我一直就琢磨:什么时候可以把这七种颜料重新拼涂成白色呢?

 

 

 

后来等到我长大了以后知道,这是永远都做不成的一件事情。

 

 

 

因为从光学上来讲,这种白光能够分解成不同的光,不等于说在颜料的层面上来讲,七种不同的颜料可以组合成白色的颜料,这是两回事。

 

 

 

那么白色它本身到底是什么呢?你不能说白色就是完全没有颜色,白色还是代表着一些东西,它代表着你不能够通过白色看到白色背后的东西。

 

 

 

所以白色本身就意味着某种遮盖,它和黑色的遮盖,有时候是有点类似,黑色也可以遮盖别的颜色,白色的颜料足够厚,也能够遮盖别的颜色。正因为白色有遮盖的作用,所以我们就会觉得,白色可以一俊遮百丑,什么样的东西白色一涂都又重新纯洁了,所以大家就会觉得白色是一种代表纯洁的颜色。

 

 

 

但是不是事情就是这样简单呢?作者也提出了自己的反对意见:白色也是鬼魂的颜色、骷髅和白骨的颜色、蛆的颜色。白色'令人毛骨悚然。这种白色不是对于未来的承诺,也不是对于过去的宽恕,而是代表恐惧、厌恶。正如赫尔曼·梅尔维尔在《白鲸》中所说,它'用毁灭的想法,从背后捅了我们一刀

 

 

 

这也就是说,在白色所有的积极价值后面,白色仍然带给我们一种恐怖的气氛,这就是白色的魅力。

 

 

 

我觉得白色为什么很有魅力,就是因为白色代表着覆盖之色,但是又代表着基础的颜色。当它代表覆盖的时候,白色意味着毁灭,你可以把很多很多的颜色画好,然后用白色一涂,什么都没有,它就意味着毁灭,这时候你就想到了白色阴郁的力量。

 

 

 

但白色又是新生的力量,你把所有东西都涂成白以后,你又可以在这个基础上,画出很多很多的颜色,因此白色又代表着希望。

 

 

 

这样同时连接着生和死,覆盖与重生的双重意义的白色,就成为了各种颜色隐喻相互连接的一个三岔路口,这种状态,恰恰是黑色不具备的,比如黑色仅仅代表着覆盖,它不能代表重生。

 

 

 

所以黑色是一种百搭的颜色,其实白色也是百搭的。

 

 

 

讲完了白色和黑色,我们想到的就是黑白之间是灰色。

 

 

 

讲到灰色,我觉得灰色它有一个很大的特点,灰色好像是一种时间的颜色,为什么它是时间的颜色呢?我们想到一些老的历史纪录片,一些历史的相片,好像都是黑白的,黑白主要就是灰,对不对?上面主要都是灰色。

 

 

 

所以我们都有一种印象,就是历史的记忆,应该都是灰色的,而我们想看到的当下所发生的事情,都是彩色的,所以现在电影的拍摄的时候,惯用的套路是什么呢?在反映历史情况的时候,用的是黑白胶片,如果要反映今天的图景,就会用彩色的胶片。因为黑白的胶片可以制造出一种古旧的感觉。

 

 

 

那么在这里我们可以以一张历史照片为例来说明这一点。

 

 

 

 

(多萝西娅·兰格,《移民母亲》,1936年,坦诚见证系列,乔治·伊斯曼之家)

 

 

 

这是由一个著名的记者兰格所拍摄的一张照片,叫《移民母亲》,是1936年拍摄的照片。当时美国西南部就遭到了灾害性天气的袭击,很多务农的人口面临着食物短缺的危机,联邦政府为了帮助他们,就把他们集中搬移到了加利福尼亚的救济营地,但是对于这样一些灾民而言,就等于要离开他们自己的家乡,跑到一个遥远的州,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所以未来对他们来说,仍然是充满着艰辛。那么《移民母亲》反映的就是这样一个场面。

 

 

 

其中有一个中年妇女,大家可以通过这张照片猜测一下这个妇女大致有几岁。我自己没有很认真地了解背景知识的时候,我觉得这个妇女肯定是超过40岁了,然后我也问了一些别的朋友,他们甚至判断这个妇女已经50岁了,但是真实的情况是,在拍摄这张照片的时候,这位妇女她只有32岁,但是我们可以发现,她的皮肤状态显得比较苍老,可以看得出岁月对她的折磨,尽管如此,你仍然可以在这个妇女忧郁的眼神里面,看到坚毅的表情。而且在这张照片里面所出现的两个妇女的孩子,都不是正脸对着镜头,但是恰恰是这样的一种扭头,背向相机那种感觉,带给观众很大的心灵的震撼。

 

 

 

这张照片在当时就获得了一个巨大的褒奖,体现了在大萧条时期的美国贫困人民的不屈不挠的与命运斗争的精神。

 

 

 

更重要的是这张照片它是黑白的,正因为是黑白的,所以我们并不能够很精确地判断这位女士所穿的衣服的颜色,她的肤色的状态,以及她的这两个孩子到底穿的什么衣服,或者背景是什么,正因为不能够判断颜色,所以整体上的灰色使得整幅画面沉浸在一种阴郁之中,这种阴郁和褪色的感觉让我们就感觉到,这作为一个历史的定格,已经镶嵌到了历史教科书之中。

 

 

 

我个人比较崇尚的一部电影,就是斯皮尔伯格拍摄的电影《拯救大兵瑞恩》,它虽然是一部彩色片,但是他是故意把所有彩色的色调鲜艳程度往下调,所以整部电影是近乎于黑白片和彩色片之间,有种半黑白片的感觉,这就带给我们一种感觉,这就是历史的呈现,使得整部电影具有非常强烈的质感。

 

 

 

结语

 

 

 

讲完了黑白灰这三种颜色,我们也已经把全书所覆盖到的色彩大致都说了一遍,我们现在来进行总结。

 

 

 

颜色有不同的面相,我们在讨论红色的时候,我们讨论的是物理学的面相;橙色则代表了人类生活中出现的新的物品,对于我们既有颜色概念系统的冲击;我们在讨论黄色的时候,讨论的是肤色差异的面相;在讨论绿色的时候,是环保的面相;讨论蓝色的时候,我们讨论的是情绪的面相;在讨论靛蓝的时候,讲的是经济制度的面相;在讨论紫罗兰的时候,讨论的是它和意识之流的稍纵即逝的关系之间的连接;我们在讨论黑白灰的时候,又分别牵涉到了文化、历史间距,或者是白色所具有的这种不同意义的连接点的面相等等。

 

 

 

听了颜色的各种各样的面相以后,大家就糊涂了,到底颜色有几个面呢?

 

 

 

我来告诉大家,最后所有的颜色都会融入一个巨大的洪流,是一个彩色的洪流,我们自己就是在这个洪流上行进的一叶扁舟,这个洪流叫什么?叫生活。

 

 

 

生活本身就是多姿多彩的,所以在生活中我们找到了科学,在生活中我们找到了情绪,在生活中我们看到了某些经济制度不公平的地方;在生活中,我们也看到了我们的意识之流对于生活之流的某种主观性的反映。

 

 

 

我们也发现了在生活的某些方向上面,有些意义暧昧不明,有些意义又非常鲜活。鲜活的意义,有可能用红色和绿色来表达;暧昧不明的地方,有可能呈现出完全的没有任何色彩的黑色,和能够使得任何色彩得以从中生长出来的白色;如果我们在生活之流上,回望过去的生活,则会发现过去的生活是灰色的。

 

 

 

所以一个热爱颜色的人,就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而一个热爱生活的人,必然能够在生活之流中分辨出更多的颜色,千言万语一句话,正如这本书导言的题头语所指出的那样——没有色彩,人就不能活。

 

 

 

最后也希望广大的书友能够通过阅读这本书,发现更多生活中的色彩,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加有滋有味、丰富多彩。

 

 

 

好了,我对这本书的解读就到这里为止了,如果大家觉得我对于这本书的解读能够对大家有所启发,也希望大家找到屏幕右上角的转发键,把它推荐给更多朋友,让他们的生活也充满更多色彩。

 

 

 

谢谢大家。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