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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记事·人物记·我的老师·刘老师

 文石斋 2022-07-15 发布于河北

故乡记事·人物记·我的老师·刘老师

刘老师,刘旮旯(刘家泡)人。“人民公社化”后,刘旮旯和于家泡等六个自然村组成“高泡大队”,后高泡大队演变成高泡行政村,我们算是“一个庄儿”的,按“庄下辈儿”,我该叫他表叔。

我在姜泡儿中学读初中的时候,刘老师是我初三年级的班主任,教我们语文。刘老师中等个儿,挺壮实,脸略长,脸上有几个隐隐的麻子,不仔细看不显。刘老师性情温和,很少跟学生“急末”,更很少训斥学生。我升入初三是在1981年的下半年,这时高考已恢复几年,我们的“上班”已经有学生考入“小中专儿”,吃了“商品粮”,学校和家里对孩子们的学习日益重视,但十五六岁的我们对“考学”还没有概念,“小子”们更是除了生来老实、听老师话的“好学生”能够按老师的要求好好儿学习,多数都是“混打胡闹”。初三教我们化学的是一位年轻的女老师,一次上化学课,老师来晚了,老师一进教室,梁泡儿的一位梁姓同学怪声怪气地说:“姗姗来迟——”全班同学哄然大笑,老师的脸“腾”地红了,冲上去把这位同学揪出教室,让他在外边站了一节课;北营儿的一位王姓同学上英语课时不知为何惹恼了老师,老师让他“出去”,这位同学却纹丝不动,老师急了,冲过去拽他,身高马大的他竟搬着课桌和老师较劲,英语老师也是一位女老师,拽了几次拽不动,只得任他在那儿站着,回到讲台继续上课,这位同学看到老师回身儿在黑板上写字儿,还摇头晃脑、吐舌头眨巴眼儿地和一个庄儿的同学搞怪。

学校对学习抓得一天比一天紧,老师对不好好儿学习、成绩靠后的学生不管是平时还是考试后宣布成绩,总是大加批评、讽刺,半是因为受不了老师的“贬斥”,半是考学无望,梁姓、王姓同学等不少学生陆续离开学校,辍学回家。但留下来的学生仍然很“淘”。姜泡儿中学的西边儿有一条南北流向的小河儿,在学校的西北院墙外不远儿积成一个水坑,坑的南北近岸处生有成片的芦苇,夏天有一种叫“叽叽喳”的小雀儿,在芦苇的半腰儿搭窝,我和几个同学曾偷着去“掏雀儿窝”,秋后坑边儿的庄稼收了,一次下午最后一节课外活动,我们班十来个男同学从操场偷跑到坑边儿,在野地里打闹,刘老师听说后,追到坑边儿,招呼我们回去,但不知哪起的头儿,大伙儿忽然向北猛跑,还一边儿跑一边儿“逗糗”老师,吵吵“有本事就追儿来吔!”气得好脾气的刘老师捡起社儿员刨茬子翻起的“土路噶”朝我们“冲”来,经过好一番折腾,才象放羊人聚羊群一般把我们赶了回去。

也是在秋后,忘了出于什么原因,大概又是和老师“别卯”,也受了身边“辍学潮”的影响,我忽然闹着“不念了”。我那年十五岁,长得又矬,到家儿能干什么?而且那时我的二姐刚从滦南中学高中毕业,没有“考出去”,因为舍不得花一年十块钱的“复课费”,也没有象庄里别的没“考上”的同学一样回学校“复课”,一家人非常希望“出个念书的”,我爸爸妈一向很少说孩子,没有说什么,但要强的大姐、二姐却非要我回学校,我怕回去被老师同学笑话,说不念了又回去,拧着不去。大姐和二姐说:“你寻思干庄稼恁么(方言读作“们”)轻巧啊?”“不上学就得该干啥活计干啥活计,累死你你可别嗔着!”那时候儿生产队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我们家包了庄北儿一片棉花,得往队里交定量的籽棉,剩下的归己个儿,大姐、二姐、三哥带着我去拾棉花,半天下来,拾的棉花有百儿八十斤,盛棉花的大袋子装满了比我还高、有我三个人粗,三哥说他背着回家,大姐、二姐说:“你别背,就让他背,不上学就得让他知道干庄稼的苦!”我背起口袋就走,大姐、二姐和三哥空着手儿在后头看着,口袋底儿打着脚后跟,脚下的地垄、垄沟深一脚浅一脚,我恨恨地打着趔趄把口袋背回了家。

几天活计做下来,我开始怀念上学的日子,但因为“下不来脸儿”,强挺着不说。

大约一个星期后的一天晚上,刘老师来到我们家。一家子刚撂下饭碗,听到当院儿有人招呼:“表兄在家呢呀?”(方言“呢呀”连读,读作“nia”)我爸爸赶紧起身出去,一看是刘老师,说道:“哎呀,还是他表叔来咧,快屋儿待着!”进了屋儿,刘老师问我咋一个星期了还没上学去。我爸爸说:“说不念咧,这不在家跟着做活计呢。”刘老师听后对着我们爷儿俩说:“我琢磨着准是这么个事儿。不念可不中,本来念得挺好,考学挺有希望,要不我也不来咧!”接着问我是不是真不想念咧,咋想的,又跟我分析了在班里的名次,往年这样的名次能不能考上学,半说半劝地要我回去上学。我蔫蔫儿地说中。

第二天,我背起书包,重新回到学校。

第二年夏天, 我虽然没能考上中专,但考取了滦南中学,三年后,幸运地考上大学。

我爸爸妈一直很感念刘老师,爸爸妈说:“咱们可不能忘了人家你表叔,要不叫人家,你就家来咧,哪儿还能考上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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