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岁之前我在安康老家，爸说我每天都无限向往上学，背着一个红色的小包在外面转一圈，然后回来告诉他，我放学了。一次刚出门，就哇哇哭着回家了，爸一看踩了一脚狗屎。 八三年安康发洪水后，我们举家都搬到了西安。爸工作却一直调不过来，妈仍然要出差，情急之下找了芳芳表姐来看我和半身不遂的姥爷，而芳姐也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芳姐还小也不怎么会做饭，这个夏天是非常惬意的，每天都可以吃冰棍、喝汽水。一天我在楼梯上玩得时候摔下来了，家里连个管事的大人都没有，院里马上给妈拍电报让她从工地回来。妈说我当时眉毛和眼睛之间缝了好几针，见到她第一句话是妈妈，电扇买回来没。妈说她眼泪刷就流了下来，其实电扇早就让同事带回来了，但是细心的李伯伯说家里没有大人，暂时不要拿过去，怕我不懂事把手伸进去。至于我为什么一开口就是电扇，则是因为妈每次出差前都不告诉我，第二天忽然就走了；那次她出差前，我醒来看见楼下他们的车要出发，就飞奔到楼下抱着她的腿，哇哇大哭不让她上车，同事们都在等她。她说什么我都不干，后来她只好承诺这次出差挣了钱给我买个电扇，我居然松手了。夏天的筒子楼，简直像蒸笼一样热，尤其是夜里无法入睡，小孩子也是现实的。这次事件不久，爸就调到西安了，妈说多亏交通厅熊厅长在会上义正言辞地指出，她一个女同志常年奔波在测量队一线，家里连个看孩子的人都没有，爱人的调动为什么迟迟批不下来。中国人除了爱看热闹外，还见不得别人好。爸在安康的单位不放他，觉得凭什么沉默寡言、与世无争的他要调到大城市。熊厅长刚好和爸单位的领导是同学，修书一封，倒像是水浒传一般，给妈说你把我这封信带上，应该没问题。 我们一家终于暂时团聚了。爸在交大上成人大专，上课的时候让我在教室外玩，他过一会儿看一眼。下课后路过交大幼儿园，我从外面看见里面有很多游乐设施，扒着铁门无限向往，求爸爸给看门爷爷说让我进去。爸说这件事他说不一定成，我说一定行。小时候我很害羞，在陌生人面前不敢说话，可是面前这个诱惑太大了，我鼓起勇气对老爷爷说我想进去玩一会儿，他果然同意了。我进去摸摸这个，坐坐那个，非常开心。我们院子的幼儿园太小了，在爸调动之前，我上了很长时间的全托，也就是周一早上去，周六晚上接。这是自己院子办的幼儿园，如果周六妈没回来，园长就把我带回她家。周三下午，幼儿园的小朋友扒在铁门里面，已经上学的小孩儿站在铁门外给我们讲述小学生活，我觉得上学真好周三下午放假。六一儿童节演出，别人都排节目了，但是我没有。本来也无所谓，但是洁告诉我每一位表演的人会得到一套儿童餐具。我回去给妈告状老师不给我排节目，妈来找老师，老师很无奈地说不是我们不排，是她不愿意演。最后老师给我量身定做了《小燕子，往南飞》，只要边唱着歌边舞动双臂就行。好多年后，在洁家翻看老照片，看见那次我坐在小凳上爱抚着好不容易得来的小餐具，勾起我对往事的回忆。老师让我们全托的孩子晚上八点就睡了，可是孩子们的精力是那么旺盛，熄灯后老师一走，我们就在各个小床上蹦来蹦去地玩。老师也会突击检查，我们几个调皮捣蛋的，就地卧倒，乍一看一切正常，老师又走了。夏天的时候，幼儿园厕所门口全是毛毛虫，毛毛虫顺着台阶往厕所里爬，我不敢上厕所，尿裤了。老师叫来家长，批评这么大的孩子还尿裤，我抱着妈妈就哭。但是自己的路还是要自己走的，此后妤上厕所时会陪我，教我如何跨过毛毛虫，像跳芭蕾一样到达便池。我吃饭的时候，会把肥肉像弹球一样弹给其他小朋友，精瘦精瘦的斌反而最爱吃肥肉。老师把肥肉埋在米饭底下，以为我会囫囵吞下去，但我还是发现了又弹出去，老师让我当她面吃下去。我泪流满面，妈刚好来接我，老师说你看你女儿。我高中时，这位老师去世了，女儿还很小像我当年那么大。老妈感叹道，她还没死，老公就开始让人介绍对象了，只有孩子最可怜。 我的回忆就到此为止了。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