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这个花园就是我成长的小院里办公楼前的小花园,对大人来说,那只是一个装饰建筑,即使从审美上看,也只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地方;但的确是我们童年的乐园,我们在这里捉迷藏、采花、捕蝴蝶,甚至捅马蜂窝。 花园里的花种在高高的花坛里,最多的是月季,月季只有观赏价值没有实用价值,倒也没遭到我们的残害。我们感兴趣的是指甲花、耳环花,可以点缀我们少女梦的花朵。红霞姐率领我们这些小姑娘摘了许多指甲花,回来捣碎,抹在指甲盖上,然后用树叶包上,剩下的就是漫长的等待。在那样好动的年纪,我们愣是为了美支着小手,虽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还是耐心地等着指甲花上色。等褪去树叶的时候,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指尖,仿佛失明的人将要重现光明,其实只是淡淡的、淡淡的一层似中国水墨画般的桔红色。这双玩泥巴、玩沙子粗糙无比的手,此刻居然金贵得不知道如何安放它,女人啊。还有一种花,紫红的花上面有个绿豆大的小珠子,一抽长长的丝,可以把小珠子挂在耳朵上,像耳环一样,我们也喜欢摘来戴。在牡丹花没开之前,我们一直觉得月季花是最漂亮的,直到牡丹花开了,雍容华贵,静静地绽放在群花之间,没有月季花密度那么大,整个花园都成了她的陪衬,牡丹真国色。还有牵牛花,它随处可见,但又很不起眼,无言地开在角落里,淡淡地散发着清香。当别的花经过了一天的风吹日晒,已经有些疲惫和憔悴时,它淡紫色的花瓣却顽强地张开,后来才知道它有个一个诗意的名字叫夕颜。夏天的时候,我们扎着小辫,穿着裙子,在花园里扑蝴蝶,蝴蝶忽闪忽闪着翅膀在一朵一朵花之间自由地飞舞,我们蹑手蹑脚地靠近,自以为可以一把抓住它们,它们又倏忽飞走了,像一个轻盈的梦。我们一次又一次地失败后,叹口气,随手摘下一朵蒲公英,一口气吹散,仿佛把没抓着蝴蝶的怨气都发泄出去了。课文里说,蒲公英儿女们撑着一座座降落伞,离开妈妈,奔赴新生活,心里微微有些惆怅。花园里有很多狗尾巴草,手巧的小伙伴会把它们编成各种各样的东西,比如小兔子、小老鼠,栩栩如生。我们不会编的就负责摘狗尾巴草,围在他们身边排队等候,仿佛在等捏糖人。花园一侧,有一种叶子很大的树,我至今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叶子像蒲扇那么大,上面经常有指头那么粗大的肉虫子。一次我正开心地摘花、扑蝴蝶,从天而降一只大肉虫掉在我身上,吓得我哇哇大叫,好几天不敢去花园了。花园旁边还有几颗核桃树,八月核桃将要成熟的时候,正是暑假,我们几个小伙伴们找来竹竿想打核桃,但院里有位大妈把我们喝住,说那都是公共财产不许随便动,可是后来我们看见她却自己在打那些核桃。冬天的时候,花园里百花凋敝,只有一丛丛的冬青。 百无聊赖的时候,爬树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有些树比较曲折非常容易爬上去,我会站远一点带点助跑冲上去,像得胜将军似的坐在分杈的树干上俯视下面的小伙伴们,仿佛他们是我的子民。等我神气够了,却发现不知道该怎么下来。小伴们同情地看着刚才还雄赳赳、气昂昂的我,我仿佛泄了气的皮球呆呆地坐在那里,骑虎难下,境遇在瞬间发生逆转,之前的傲气皆无。多像生活本身啊,不过这也是好多年后才明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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