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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儿

 天地闲人 2022-07-15 发布于陕西

        九月份,好友翔发来短信:西安满大街的槐花都开了,散发着淡淡的香味,让我想起小时候开学的时节。都说去外地上学后,故乡只有冬夏;那么去外地上班,故乡就只剩下一些片段。

        学校门口的小贩叫卖声总是勾人心魄,我每次路过他们,小车上的各种食物就像发出一种无形的电波,让我大脑接受反射分泌口水。  小时候,我特别钟爱酸味,所以喜欢吃杏肉,把自己酸得倒牙,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才罢休。如果老妈让我打醋,回来路上我会喝半瓶,估计那个时候掺的水也多。我昨天吃了一袋榛子巧克力,嗓子一大早就上火冒烟。小时候巧克力总是和“高级”这个词连在一起,并不像现在这样走入平常百姓家。我刚从安康来到大城市西安上幼儿园的时候,因为我一口安康普通话,同学们总是嘲笑我,他们也经常捉弄我。一天,亮从窗棱上抠下一小截褐色的腻子给我,说:“吃吧,巧克力。”我拿起来就吃了,一嘴的苦味和尴尬,他们一群人笑成一团,孩子的世界和大人其实没什么不同。我上的是全托幼儿园,后来,妈妈每周六接我的时候,总是会问我:“你猜我给你带什么了?”我再说出标准答案:“巧克力豆。”一次夏天,我舍不得吃,一直装在口袋里,巧克力化了把裤兜染了一片黑。我至今记得,那时候母亲还很年轻,穿着高跟鞋和呢子大衣,从口袋里给我掏出巧克力的样子深深印在我脑海中。现在,我吃遍了各种各样的巧克力,特别想找回童年那种巧克力豆的味道,会不会像普鲁斯特那样因为一种味道追忆似水年华。幼儿园厕所门口有一棵槐树,槐树上的毛毛虫爬到厕所,我们像跳芭蕾舞一样穿越雷池,然后捂着鼻子一溜烟跑回教室,窜出好远才长喘口气,槐花满地,花香沁人心脾。昨夜必是有雨,一潭潭小水洼折射出天光树影,还有槐花片片。槐花有一种北方的性格,被风一吹,如雨飘落,虽然平凡琐碎,却有一种恣意随性之美,味道虽然很淡,但悠远如萧。我也喜欢下雨天,扒在窗口看雨滴在窗子上的痕迹,像哭花了的人脸;窗外,鲜艳的雨伞萍水相逢,水洼的反光被我一脚踏碎。

        那个时候住在筒子楼,其实煤气灶已经普及了,但是奶奶为了省煤气,还是经常生炉子。夜里只要续一块煤,第二天煤炉就可以继续用,但是奶奶总是不续,于是天天生炉子。我印象里,筒子楼里,奶奶经常边扇扇子边生炉子,浓烟呛得人鼻涕眼泪,狂咳不止。西安有段时间闹米荒,大米一元钱一斤,北方人本来就喜欢吃面食,倒也无所谓,可是没有米饭我就绝食不吃饭。奶奶每顿饭用小碗给我在煤炉上蒸一碗,然后小心翼翼地端给我吃,其他人都吃面。后来我看电视剧《四世同堂》时,家里人的面都给妞子烙白面馍吃了,后来实在没有粮食了,她又不喝菜汤就饿死了。抗战胜利后,祁老太爷抱着死去的妞子哭了。奶奶在电视机前也哭了,天下的爷爷奶奶都是一样的。奶奶依然每天用她那呛人的煤炉给我蒸米饭,她笑盈盈地看着我吃饭,满脸的幸福。

       小时候,老爸每次带我出门,总是带几块锅盔,然后说一句:“勤带雨伞,饱带干粮。”我终其半生只记住了“饱带干粮”。锅盔就像我们西北人一样,实诚、敦厚、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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