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太女作家说,能够抚慰我的既不是一本书也不是一件艺术品,而是对这个不完美的古老宇宙的凝视。那么凝视什么? 我认为凝视的是时间之河…… 有人说,再大的悲伤抵不过一个小时的阅读。人到中年,我越来越喜欢《古诗十九首》和《诗经》,这些纸短情长的诗。研究唐诗的朋友总是问我,生在长安的你,为什么不喜欢唐诗。怎么说呢?唐诗是文人端着架子做的,也是文人之间看的,但古诗十九首那样的诗,确切地说不是诗,就是一种情绪,任意流淌,在时间的长河里默默地、亘古不变静静地流淌。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被时间彼岸的我看见,经历,流到心里,放不下。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我抬头看看父母和我的全家福,那是零二年毕业时照的,当时他们还是中年人。等我回到阔别十六年的家乡,我已是中年人,父母已两鬓斑白。一次,我在楼下看见母亲提着菜,走几步要稍微歇一下,腿脚也有些不便。我心里骇然一惊,当年她只身来到陌生的城市,风里来雨里去,如何把这个家坚强地撑起……如今,怎么这么迅速、轻易地老去了?我翻开大学时代的书,手里依然是同一本书,但是“岁月忽已晚”;儿子正在读我年少时曾经读过的书,坐在我的书桌旁,我仿佛站在时间长河之畔,流年暗中偷换。我想起这句诗,终于明白它的魅力所在,时间,它把无形的时间化为有形,短短几个字就把几十年的光阴浓缩其中,并且有着对生命无限的眷恋之情。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高晓松曾说,一个作家的深刻并不一定非要行万里路,在自家后院也能坐观天下,比如《三体》的作者大刘。他就生活在一个小县城里,但他对人性和世象的洞察力让才子高晓松也叹为观止。高晓松说,因为大城市人员流动比较大,但小县城人员都比较固定,在不变的关系中更能发现一些亘古不变的道理。我从小生活的家属院就是如此,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忽然之间就消逝了,活着,活着,就被一阵风给吹散了,只留下几个瞬间、几个背影。生老病死,是自然法则,我们的亲人和我们自己,终有一天,也会一个接一个被吹散,忽如远行客。每当想到这一点时,也就没什么放不下的,而人又总是“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欲归家无人,欲渡河无船。 这无法渡的,也许是时间的长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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