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读白居易的诗,“蓝桥春雪君归日,秦岭秋风我去时。每到驿亭先下马,循墙绕柱觅君诗。”就被他们的友谊感动了,尤其是最后一句,诗人在驿亭的柱子上苦苦寻觅好友元稹留下的诗,正所谓见字如面! 元稹大家有些陌生,但对“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句诗应该很熟悉吧。革命年代大家都用这句诗表忠心,其实它说的是爱情。五十年代学者写文章,哪怕是林庚先生,也要在结尾用阶级的眼光评说一番古代诗人,让人觉得不可理解和好笑。 白居易和朋友在曲江游玩,“花时共醉破春愁”,但想到好友元稹没在,心想此时好友应该到梁州了;而在梁州的元稹也梦见了白居易相约他曲江畅游,“梦君同绕曲江头,也向慈恩院院游。亭吏呼人排去马,忽惊身在古梁州。”也许这也是我眷恋这片土地的原因,有人说离家时间长了回来就会不适应。十六年来,我从来没觉得离开,因为那些熟悉的名字都活在唐诗里,而我活在文学里。 白居易和元稹不仅是诗友,也是患难之交。司马迁为李陵辩护受宫刑,但司马迁其实和李陵没什么交情,只是觉得他有国士之风,这也从侧面说明司马迁为人耿直。元稹得罪了宦官被贬(我看到这里时,觉得甘露之变后,皇帝被家奴宦官挟持,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大唐气数已尽),白居易认为朝廷处理得不公平为元稹说话,也被牵连。 朋友,官场上的朋友,能做到这一点,千载之下也没有几个。 白居易和元稹都是多情之人,情深不寿。元稹虽然比白居易小七岁,但却先离开人世。白居易为元稹写下:死生契阔者三十载,歌诗唱和者九百章。 其实他们一生中在一起的时间也不过几年,但在此后三十多年里一直心心相印,诗歌酬唱,天涯若比邻,直到生命最后一刻。 男欢女爱,也未能过于此吧。 白居易《梦微之》:“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阿卫韩郎相次去,夜台茫昧得知不?”如话家常,仿佛好友生前,并且暗含着不久我们也会在另一个世界团聚的。 让我想到华兹华斯的诗《我们是七个》,诗人问小姑娘兄弟姐妹几个,她说七个,诗人很困惑,因为两个已经死去了,明明是五个,可是小姑娘很坚持,我们是七个…… 附录: 所以她就在坟园里安顿; 我们要出去游戏, 草不湿,就绕着她的坟墩—— 我和约翰小弟弟。 地上盖满了白雪的时候, 我可以滑溜坡面, 约翰小弟弟可又得一走, 他就躺到了她旁边。 我就说,既然他们俩升了天, 你们剩几个了,那么?小姑娘马上又回答一遍: 先生,我们是七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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