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的天气还非常好,让清想到老舍先生写的北平,晴美!一大早宝儿上学以后,清望着窗外,也在想要不要去哪里转转。这时,萧真发来短信:你干嘛呢?清回复,想出去转转。 萧真马上打电话过来,去哪呀?要不要一起去,我开车。清还没有想好去哪,说那你先来接我吧。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电话一响,清就会迫不及待地拿起来,生怕错过了什么。之前清看书的时候都设了静音,可是错过了两次萧真的电话,她就不再设静音了。 清在街口等,萧真接上清,说,先加一下油。清说,刚好七街就有加油站,萧真问多钱,清愣住了,不知道啊。 那你为什么在那加油? 因为那个印度师傅对我好呀。 他怎么对你好。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果然,加油站师傅远远看见清就露出了笑脸,问最近在干什么,儿子怎么没来?走的时候还给了清一个棒棒糖,清俏皮地对萧真说,你看,我说他对我好吧。 萧真脸上又露出微微的笑,没说什么,只是问去哪里。清边吃糖边说,你先开车,我想想,这样吧,有一个海边小镇,离我们只有二十分钟,能早点儿回来。 行!出发! 他们边开车边聊天,说笑,像春游一样,很开心。说真的,这一年来,她从来都是当司机,给自己,给儿子,给朋友,她还没有坐在副驾驶上过,她觉得很放松、很惬意。虽说不远,但完全是另一种感觉和风情了。清想去看看半年前看的教堂看门人,他们找了半天才找到,因为当时清随意走到的,并没有记住地址。老人没有在。 清和萧真又去海边漫步了,有两个黑人边抽烟边聊天,海风吹起了他们的外套;海岸公园的椅子上有人看报,神态安详;还有人边跑步边遛狗,都是风景。一个红蓝色的小花圈吸引了清的注意,原来那是人们献给朝鲜战争中牺牲的士兵的。清驻立在墓碑和花圈前陷入了沉思,也许杀死她的是我们中国士兵吧,啊,我们曾经的敌人,我竟然为你落泪了。 萧真看着呆呆的清,说,傻呀你,想啥呢?走,那边有个小纪念碑,去看看。这座小镇,在美国独立战争中居然做出了重大的贡献,它的名字就是以当时作战领袖命名的。旁边有个很大的教堂,里面恰巧在举行婚礼,新人穿着礼服很漂亮。 清看了看萧真,忍不住问他,你怎么没带老婆孩子来? 我爱人陪儿子在英国读书。假期可能我会过去。 挺好的。 你呢? 清没有直接回答,她看着远方的海,说,中文“亡”这个字,很好,亡,消失,忘了,一个人从你的现实生活中、梦境里彻底消失,就是死亡! 萧真没说话,他们又走了一会儿,他就把话题岔开了,显然是个聪明人。对了,我听别人说你以前是咱们群里的管理员,后来退出了。 清果然是小孩子心性,一听见这个事,马上情绪激动地说,你知道吗,有一次组织活动,几个男老师他们给自己分配的切苹果和香蕉,让我切菠萝!我平时不吃菠萝不知道的,那天切了一早上,气死我了。我退出以后,也一直在帮助别人,但我帮的是我想帮助的人,不用谁来安排我。 萧真在笑,清气得说,笑什么笑。 我没笑你,我在笑你说话的样子。他们也想让我当群管理员。 你别当!好没意思的。还有一次,组织包饺子,管理员开会,开完会都走了,说我管钱我负责购物,行!我购物,第二天一早到了约定地点,只有我和两个男老师,其他人都没来!他们居然对我说,那你先和面吧。对不起,我不会!我就走了。 你就走了? 嗯。 那他们肯定都惊呆了,成年人做事不是这样的。 是的,他们傻傻地站在那,我再也不想理他们了。 但是他们没说过你一句坏话。 因为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 好吧。你这么一说,我压力好大,害怕哪天说错话了,你也和我断交了。 和神经病做朋友就是这样的。 你为什么说自己是神经病。 不是我,是我的忘年交姚老师说的,她说学文学的都是神经病,因为太真了,而这个世界都是假的,真的反而成了异类。 我还是担心你和我断交。 目前不会。走吧,宝儿放学了。 回家后,清和宝儿像往常一样吃饭、看书,但是清完全没有看进去,总是望着窗外发呆,忽然她看见了猎户座,这个星座在北半球的十一月到四月都清晰可见。清在不同的时空里,和不同的朋友都见过它,此刻,清觉得猎户座亲切得像一个久违的老朋友。满腹心事无人说,那就说给它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