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中的《听听那冷雨》,好是好,但却不打动我;及至我看了汪曾祺《昆明的雨》,才明白,余光中的文章里只有文采,但汪老的文章里是岁月。 从雨季的菌子、杨梅、白兰花写起,最后一段,避雨时坐在酒家的院子里,欣赏雨中的花,“我们走不了,就这样一直坐到午后。四十年后,我还忘不了那天的情味。”也让我想起十年前西湖边的一场雨。 那是八月,西湖边坐船。船夫是个女的,戴着斗笠,人长得秀秀气气的,眉宇间透着南方人的俊美,不过摇撸的时候特别有劲。还没五分钟,她说管理处通知马上要下暴雨,必须立刻靠岸。船上还有一对夫妇,他们先和女人吵了起来,觉得她是个骗子。这不天好好的吗?哪来的雨,还是暴雨,退钱退钱。可钱是岸上收的。那女的居然也不生气,只是自顾自地使足了劲儿往岸边摇,我们都不情不愿地下船了。 片刻间,只见天空黑云翻滚,如电影特效一般,莫不是白娘子和法海斗法?豆大的雨滴就砸下来了!紧赶慢赶才跑到百米外的亭子。 坐不了船,开始还有些怨气。既然无所事事,只好观雨。 刚刚还开在艳阳天里的荷花,瞬间就被雨滴砸败了,片片花瓣飘入水中,随波逐流;荷叶则像一个碧绿的盘子一样一盘一盘地接水,承不住的时候“头”一歪,把雨水倒掉,再立起来。水面和荷叶在风里雨里荡漾,帘幕的远处隐隐有山峦如黛,让我想起柳永笔下的“重湖叠巘清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亭中人众多,居然像在看戏,看一幕天地间的大戏,又如一幅淡墨氤氲、流动的米家山水在你面前舒缓展开。 落幕的一瞬,人事两忘。原来这雨,是西湖送我的礼物。 已是黄昏,回眸的一瞬,我终于明白了那句“朦胧淡月云来去”,南方姑娘和恋人们擦肩而过时说着轻柔的吴侬软语,让我一个北方人在这南国的烟霞里,不禁沉醉不识归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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