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事二十二号一来就被隔离了,按“同时空”原则。那天刚好是她生日,在楼外工作是抗疫,我觉得被隔离也是抗疫。文学不是喊口号,文学永远是关注被忽略的个体。 我们几个是三年前一起来的,柴科长特别善解人意地把我们安排在一个办公室,因为其他人你根本无法融入,本来大学同事关系也比较疏离。 隔离期间,我给她写了几句诗: 这个冬天 像时间的真空 没有过去,没有未来 没有你…… 因为我们其他三个人都还在一起,像平时在办公室一样。 三年前,她第一次见到我,惊讶地问你真的是博士,我从来都没见过博士!结果第二句就是,但是你不像博士。我问那博士应该是什么样的?她又说不上来,反正不是你这样的,你不自信。但,我们马上就相见恨晚,把自己前半生交换了,以致后来进来的、有些拘谨的张老师和朱朱不说点儿什么,都对不起我们烘托的这气氛。 没课的时候,她会说,来,博士,给我讲讲文学,或者把英语课文讲给我,让我帮她想想怎么拓展思维,经常聊得热火朝天差点儿误了上课。对,有一次我就误了五分钟监考时间(实则还是提前二十五分钟),被通报了!我们一起第一次监考,两个学生坐在一起,我让他们分开,他们不听,我束手无策,她走过来对学生命令道,要么分开,要么别考了!然后转头对我说,你说话太软了,学生会欺负你的。我一开始,其实是怕陌生人的,包括学生,她在办公室教我怎么就不紧张,不和对方眼神交流,但不交流我就讲不下去,我是那种做任何事情要么不做,要么要投入感情的。我们什么都聊,前一秒说到自己童年和少年时代、父母、家庭,眼泪流得哗哗的,后一秒擦干眼泪,挎上包就去上课了。有点儿像演员,但不是,是真性情,来得快,收得也快。我买的KTV话筒是上大课用的,中午吃饭回来看见居然她拿着在唱歌!是的,我们唱歌的时候没有她,一点儿都没意思。我唱《沧海一声笑》,她给我伴舞还跟我眼神交流,我说感觉自己像宋代的士大夫,哈哈哈。 我正在批改作业,笔坏了,我像小孩玩不好乐高玩具,气哄哄的,她像看孩子的妈妈(其实比我小好多),过来问,咋了,用我的。然后把笔的零部件拿走,过了一会儿,说,快看!我修好了!年末,学校发东西,我们几个谁也不想来,都说,如果你来,就都给我们领了吧。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把那些东西搬上去的。学校之前总是让老师干活,我觉得斯文扫地,气哄哄地搬着电脑,她刚搬了两个主机上楼,下楼看见我,一把就把我手上的接过去,说,你不想做就先回去休息吧,别生闷气。学校屁事一堆,有些破事我就不想做,其实只要花几分钟,但我做了我觉得我就向生活低头了,所以坚决不能做!她默默地帮我做了,我还赌气说,谁让你做的,看能把我怎么样!她说因为我不想让人抓住你的小辫子,难为你,真的没必要。 每年春天,我们都会在樱花停车场照相纪念我们的相遇。我们把花瓣捧起来,像打雪仗一样洒向对方,花时共醉破春愁…… 因为有你们,其实我不想走……别的不想说了,反正,我就觉得,你出来,这生日必须重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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