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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孙海帆 （1） 无论在哪个时代，这个叫佘爱珍的女人，都似乎很难和“好女人”这个称谓挂得上钩。 但她就是个“坏女人”吗？ 小的时候，她还没有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所以，她还不够格成为坏女人，但是，说她是个“问题少女”应该没问题。 她本是广东人，父亲佘铭三早年从广东来上海做茶叶生意，由于头脑灵活，佘铭三游走于黑白两道之间，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因此，当佘爱珍出生的时候，家境已经非常的优渥，按照现在的话说，她是个十足的“富二代”。 做生意的人固然能在商场上呼风唤雨，但是，家族的文化底蕴不足始终是他们的心病，所以，当家境一旦富裕起来，第一要紧的事情就是让子女接受教育，以便将来传承家业，也给家族事业注入“文化基因”，自古至今，中国富豪走的都是这条路子。 佘铭三也不能“免俗”，而且他更比其他人更迫切地想让自己的宝贝女儿佘爱珍进学校读书，因为，他这个女儿天性不像个女子，更不像所谓的大家闺秀。 佘爱珍是佘铭三最宠爱的三姨太的孩子，她面相倒是眉清目秀，但是性格却像个男子，从小就透出一股泼辣和跋扈的劲儿，而且爬墙上树，打架斗殴，无所不做，仿佛有点“雌雄同体”，佘铭三看在眼里，却喜在心中，觉着这个女儿将来必定有大出息，于是，在当时女子教育并不普及的情况下，他毅然将佘爱珍送进了当时上海最好的女子中学之一启秀女中去读书。  如今的上海启秀实验中学 启秀女中成立于1905年，位于上海思南路香山路，如今叫上海市启秀实验中学，已经是一所具有人文底蕴的百年老校。本来，佘铭三以为女儿进了这样的学校，一定会变得文静贤淑、知书达理，学业精进，谁知，他却把女儿送上了一条不归的人生路。 这个时候的佘爱珍，刚刚步入青春期，外貌出落得更加美丽动人，而进入学校，对她来说就像笼子里飞出的小鸟，心的世界变得更大了，问题在于，她在这个“大世界”中看到的却是一些让她更加无拘无束、无法无天的机会，她压根就没有好好的读书。 在女中里是没有男同学的，但是，要让自己在女中里出人头地、鹤立鸡群就必须有男性作为陪衬或者后盾，这就是佘爱珍当时的想法。本来她就是个爱出风头的女孩，再加上无论上学还是放学校门口和沿途都有一些男生或者社会上的小混混跟她搭讪、尾随她或者直接提出要跟她交朋友，她不但不反感，还觉着自己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地满足，同时，对这些男人邀请她去看电影、跳舞、下馆子也不拒绝，一来二去，她身上沾染了许多社会青年的习气，而这一切，忙于生意的佘铭三并没有察觉，因为，佘爱珍也是个很机灵的女孩，回到家里，她竟然表现的比过去要乖巧的多，这让佘铭三还暗自得意，觉得自己把女儿送去读书这一步是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可是，没多久佘铭三就听到一个如同晴天霹雳般的消息：自己的宝贝女儿佘爱珍怀孕了！佘铭三一了解，才知道，佘爱珍被一个姓吴的富家子弟给“玩”了，这让佘铭三大为震怒，几乎崩溃。 原来，佘爱珍混在江湖已经小有名气，不但许多小混混对她垂涎欲滴，也引来了不少富家子弟的追逐，这个姓吴的就是其中的一位。而相比那些只知道“穷追猛打”的富家子弟来说，小吴则比较有心计。客观地说，在一群开豪车的“富二代”中，小吴并不是最突出的，甚至佘爱珍也并没有多看她几眼，但是，小吴耐着性子，一直不弃不离，慢慢地寻找着机会，而最终，小吴利用一次请佘爱珍吃饭的机会，灌酒、开房，“幸运”地成了佘爱珍的第一个男人。 “扑街！扑街！奇耻大辱啊！我们祖上也是清朝当官的，虽然我现在从商，但是你也不能辱了祖先的遗风啊！”佘铭三气的直用广东话骂女儿，佘爱珍和三姨太在边上吓得大气不敢出。 佘铭三作出决定：“这样吧，你去香港把孩子处理了，我还供你读书，处理完了你去国外留学。”直到这个时候，佘铭三还认定佘爱珍是读书的料，还想让她继续学业，可是，佘铭三实在是太不了解自己的女儿了。 佘爱珍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她岂能吃这个亏？她没有按照父亲的意思办，反之，她径直到了吴家的府邸，当着众人要求吴公子对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负责。吴家是大家，哪里看得上一个小茶叶商人的女儿，自然不会答应，这下可激怒了佘爱珍，她开始撒泼耍横，寻死觅活，多次闹上吴家，弄得吴家鸡犬不宁。 结果，吴家只能硬着头皮让小吴娶了这个难以搞定的儿媳妇，佘爱珍摇身一变，成为了大户人家的正房儿媳妇，并给吴家生下一个大胖小子。 佘爱珍一生充满着戏剧性，性格也变化多端，暴怒时几乎要持枪杀人，平静时也温婉如水。让吴家人没想到的是，这个“打上门来”要入家门的儿媳妇在他们家的9年，不但没给他们家添乱，反倒让他家过得更加安稳。 伺候公婆、低声细语、相夫教子、勤勉持家，这些中国好媳妇的词用在在吴家的佘爱珍身上都毫不为过。客观地说，佘爱珍的这一切并非是装出来的，她当时的想法可能就是想这样平平淡淡地度过一生。 但是，人的命运并非自己期待的那样，老天爷总要想点法子折腾一下每一个人。 孩子9岁那年，得了猩红热，没治好夭折了，加上小吴要死性不改，整天在外花天酒地与别的女人厮混，佘爱珍只得只身离开吴家，也离开了她这一生最平静的一段生活。 本来，佘爱珍还想着能回家，但是，她也没想到，子女众多的佘铭三已经不像原来那样对她宠爱和抱有希望，态度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这时佘爱珍明白，以后一切都要靠自己了。 如今，到香港的药店里还能买到一种据说有良好疗效的药水“施德之济众水”。但可能很多人不知道，这药水原名“施德之神功济众水”，他的“专利发明人”施德之当时被人称为上海滩的“三大骗子”。可是，就是这个施德之，成为了佘爱珍的第二个男人，她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竟然做了老施的小妾。  老上海施德之神功济众水的广告 从富家女变成“骗子”的小妾，佘爱珍的人生犹如乘坐过山车上下起伏，其命运在外人看来似乎非常坎坷，但是，如果仔细想想，佘爱珍却是有一种一般人没有的忍耐力和向上爬的野心，可以说，为了更远大的“钱”途，她很能豁的出去。 施德之虽然把“神水”卖遍了上海滩，但是，佘爱珍却不太看得上这个男人，他有些娘娘腔，这对本来就有就有几分“女汉子”性格的佘爱珍来说，是最不能容忍的，她必须找到比她更为刚强的男人！为此，她再次离开家庭，走进能接触到更多男人的地方—她跑到赌场去当上了“摇缸女郎”。 说实话，她这种寻找“人脉资源”的方式，和现在那些专买头等舱机票想结识大富豪的女孩没什么两样。 在过去，上海滩赌场的“摇缸人”一般都是男性，如果说硬要给佘爱珍弄个“中华第一”的头衔，她也可算中国最早的“摇缸女郎”之一。在乌烟瘴气的赌场中，面目清秀、伶牙俐齿同时又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佘爱珍一下子就成了赌场的“亮点”，也一下子让赌场的生意更加红火，这样，佘爱珍第一次成了“海上名人”，尽管这个名声不是特别好。可是，她却因此迎来了人生的重大转折---赌场的老板娘、人称“花会女郎”的金宝师娘对她十分赏识，并收了她做干女儿、 了解上海滩青帮的人都知道除了黄金荣、张啸林、杜月笙之外，还有个“大佬”季云卿，这也是上海滩当时最大的流氓之一。而金宝师娘正是季云卿的老婆，这样一来，佘爱珍就算和上海滩的流氓头子正式搭上了关系。 季云卿是无锡石塘人，也是黄金荣的拜把兄弟，在上海滩门徒众多，其中有政客、党棍、劣绅、兵痞、流氓及三教九流各色人等，他的老婆金宝师娘也是上海滩著名的女流氓之一，佘爱珍也因此“近墨者黑”，和这些人混在了一起，可以说，这个时候的佘爱珍才真正开始成为一个“坏女人”。 到了这个环境中，佘爱珍看男人的眼光又有了变化，在她眼里，男人并无善恶之分，只要这个人够狠、够黑、混得开，她就认为这是个有本事的男人。在这种标准下，一个叫吴四宝的男人成了佘爱珍眼中的“宝”。 从任何角度来说，吴四宝这个人都算不上个“好人”。首先是长得不好，此人一脸横肉、面相凶恶，怎么看都很难看顺眼。第二他地痞流氓出身，没有文化，出言粗鲁，什么教养也谈不上。第三，相对于佘爱珍他几乎就是个老头子，他比佘爱珍大着十几岁，还结过几次婚。第四，关键是他心狠手辣，作为季云卿的门徒，他鞍前马后、打打杀杀，为季云卿立下了汗马功劳。  吴四宝 可是，在佘爱珍眼中，吴四宝就是个英雄，尤其是她听到了吴四宝在关键的时候，独自与洪帮枪战，救下了季云卿的“英勇事迹”后，更是对吴四宝崇敬有加。 人一崇敬就迷信，一迷信就迷糊，就这样，季云卿一提让佘爱珍嫁给吴四宝的事，佘爱珍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而这一嫁，就将佘爱珍和一个后来的大汉奸“吴四宝”绑到了一起，由此也开始了佘爱珍一生中最不光彩的一段。 吴四宝虽然在上海滩臭名远扬，但是在当时的佘爱珍来看，这个男人还是有许多优点的。比如，虽然吴四宝看上去五大三粗，也没受过什么教育，但他却十分好学，尤其喜欢钻研机械，要知道，在30年代的上海，能把机械的事情弄明白，就相当于现在的人掌握了“高科技”，在普通人看来，这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吴四宝是江苏南通人，父亲就是个在街头烧老虎灶卖白开水的。他还有个老乡在上海开汽车修理厂，厂子里有车床等设备，吴四宝特别喜欢这玩意，没事就去摆弄机床，加工零件，一来二去，吴四宝不但能弄出汽车零配件，而且还能加工枪械上的零件。所以，他在季云卿门下的时候，老季的枪支都是由他管理、保养和修理的，要搞这些，就必须经常试枪，吴四宝因此成了上海滩有名的“神枪手”，也成了季云卿的司机兼保镖。 吴四宝结过婚，还有个女儿，当年他因指使手下杀死妻子的情人后跑到张宗昌和白崇禧的部队里干过6年，参加过北伐，所以，他还不同于那些上海“本土”的流氓，军人的经历让他训练有素，他实际上也是个胆大心细之人。 “找这样的人靠得住”，对于毫无安全感的女人佘爱珍来说，吴四宝无疑是她在这个阶段最理想的男人，所以，当干爹季云卿一提让她嫁给刚刚回到上海的吴四宝，佘爱珍便很爽快地答应了，不但如此，她还对那些想劝她不要嫁给吴四宝的亲戚们说；“我就喜欢吴四宝这样的黑社会人物，他不仅勇敢聪明，跟着他我还能住洋房、坐轿车。”她还“掏心窝子”地说：“你们以为我不想找个条件好点的？可我也三十好几了，结过婚生过孩子，那些条件好的不是有三妻四妾就想找年轻漂亮的，像我这样的条件能当上正夫人的机会也不多吧？” 不得不承认，佘爱珍的这些想法是一个普通女人的正常想法，许多女人眼中只有世俗生活，这也是人之常情，而且，就放到今天来说，类似于吴四宝这样“吃过苦、离过婚、杀过人、扛过枪”但有钱有势又很服老婆管的男人身边不是也有个漂亮的妻子或女人吗？ 有些事情，恐怕一万年都不会变，女人最看重男人的往往不是外貌。 佘爱珍和吴四宝结婚后，搬进了上海法租界巨籁达路同福里的豪宅，而且立刻接管了吴家上上下下的事情，成为了吴四宝的“贤内助”。对外，她运用手腕，疏通关系，将当年吴四宝涉嫌杀人案给结了，消除了吴四宝的后顾之忧。 当时，佘爱珍找到租界的探长，说好以1万银元结案，本来探长是答应了的，但一见佘爱珍出手大方，立刻抬高价码到1万2千银元，佘爱珍听言对探长说“你这就不漂亮了”，之后表示既然探长“坐地起价，那就一个钱都不给了，打官司好了”。说是这么说，但佘爱珍知道真打起官司来吴四宝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于是她一方面将吴四宝暂时藏匿起来，另一方面拿出一些钱去找死者的家属要求她撤案，死者家属一看事情已过了多年，又有这么一大笔钱，竟然就去法庭撤了案，说当年对吴四宝的指证是看错人了，这样，佘爱珍就帮吴四宝免除了官司。 而对内，她将吴四宝“严加看管”，在得知吴四宝死性不改在外又包养了舞女马三媛之后，佘爱珍带着一群人闯进马三媛家，打得马三媛狼狈逃窜，主动离开了吴四宝，而吴四宝竟然在佘爱珍面前也服服帖帖，又是道歉又是发誓，保证今后不再寻花问柳了，果然，吴四宝后来竟然在这方面真的“改邪归正”了。 可是，就像很多“主内”能力很强的女性一样，佘爱珍能让家庭的小船处在风平浪静港湾之中，却无法让丈夫躲避掉时代和社会的惊涛骇浪。 1939年，日本间谍土肥原贤二在上海策划成立了一个为其服务的特工组织，以对抗国民政府的军统和中统。 1940年“汪伪政府”成立，这个设在上海极司菲尔路76号的特工组织就过渡到了“汪伪政权”的名下，它俗称为“汪伪76号”  76号的主任是丁默村、副主任李士群，他们在上海破坏抗日组织、暗杀抗日志士，干了不少坏事。从一开始，有过青帮背景的李士群就到处为76号招兵买马，他先找到杜月笙，杜月笙没答应。他又找到季云卿，结果季云卿不但答应投靠，还给76号“赞助”了经费，并将吴四宝介绍到了76号。 吴四宝刚到76号的时候，这个特工组织还不够“强大”，“人才”也少，比较乌龙的是，这些搞暗杀的杀手经常被对手暗杀，显得没有什么战斗力。吴四宝来了之后，由于他枪法好、人也机灵，交给他的任务基本没有失手的，他因此成了76号的“第一杀手”。 像所有当过领导的专职司机的人一样，吴四宝早年给黑社会老大高鑫开车，之后又给季云卿开车，所以他养成了领会上级意图快，执行指令不折不扣，而且口风很紧的习惯，这样，“文武双全”的他自然很快获得了李士群的赏识，于是，吴四宝到76号不到半年，就当上了汪伪76号特工总部警卫署副大队长。 如果说，原来吴四宝在黑社会中有些“江湖地位”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摇身一变成了“国家干部”和“公务员”，佘爱珍也因此成了“官太太”，尽管这个“干部”前面有了个“伪”字。 有句话说“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这话转译到吴四宝和许多人身上就成了“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干部化”。 吴四宝这个“干部”一上任，就为76号的“队伍建设”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他本来在青帮的时候就有一大帮小兄弟，他将这些人“成建制”地拉到76号，这些人构成了他警卫大队的主体。由于李士群对他的信任。后来发展到76号所有头目的司机、保姆、翻译都由吴四宝一手安排，这样，吴四宝便成了76号炙手可热的人物，许多抢劫、绑架、暗杀活动都由他策划、指挥。 在此期间，佘爱珍大力支持吴四宝的“事业”，不但帮助吴四宝处理手下惹出来的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每天早上给不识字的吴四宝念报纸，让他知道“国家大事”和各种新闻，听不懂之处还解释给他听。吴四宝听完后上班时对手下训起话来也因此头头是道，搞得许多人都对佘爱珍非常佩服，认为是她让吴四宝成了一位“有水平”的领导，这让吴四宝对佘爱珍更加珍爱。 佩服佘爱珍的还不仅是吴四宝的手下，在76号内上至周佛海、丁默村、李士群，下至队长处长课长都叫佘爱珍大嫂或者大阿姐，这除了给吴四宝面子，还因为佘爱珍确实为76号的工作做出过“贡献”。 在吴四宝进行暗杀重庆方面的人员的时候，佘爱珍去帮着跟踪要暗杀的人，她眼睛尖、记忆好，看了照片过目不忘，不会跟丢暗杀对象，为此李士群曾赞叹地说“吴太太不做特工，还比受过训练的特工有本事”。这个时候她和吴四宝已经搬到了76号的“干部楼”，愚园路749弄，和李士群成了邻居。 愚园路和极司菲尔路路口有一家百乐门理发厅，那里是像佘爱珍这样有地位的女性做美发的固定场所，但是，从吴家去这儿要越过租界的边界线，有点像现在去香港一样，所有越界的人都要经过检查。 这天，佘爱珍车开到这个路口，租界的巡捕从沙袋堡垒后面走过来，盘查佘爱珍的车辆和随行人员，要看枪械和护照，佘爱珍倒是识相，让随从的保镖交出手枪，但保镖却说吴四宝有交代，任何时候都不能缴枪，不然没法保护佘爱珍，于是保镖和巡捕发生争执，几句话不对，巡捕一枪打死了保镖，之后巡捕房也出动后援人员，一齐朝汽车开枪，一阵枪声之后，巡捕的头儿说：“车内坐着一个妇人，车都打成这样了，估计这女人也被打死了。”结果上前一看，佘爱珍端坐在车内，竟然毫发无损，正在此时，76号的人马赶到，还带着机关枪，两边剑拔弩张，在这关键时候，佘爱珍却从车上下来，对着76号的人说“不可开枪，不然乱枪真的要打死我了，你们把枪都给了巡捕，有外交可以讲。”佘爱珍当时沉着冷静的样子惊呆了所有人，最后，虽然租界巡捕方面没有满足佘爱珍赔汽车、杀人偿命的要求，但却让保镖的出丧路线通过租界，且巡捕房还出来祭奠作为谢罪，关键是，佘爱珍通过这次事件帮助76号解决了一个问题--就是从今往后76号的人可以携带武器通过租界了，这样，她又为76号办了一件大事。 虽然说，76号特工总部是直接服务于汪伪政权的，同时也是日本特工的抓牙，但对于吴四宝来说却只是个捞钱和扩大自己势力范围的“平台”。平日里，他指使手下抢汽车、霸赌场、占房产，几乎无恶不作，在充当汉奸的时候，自己也趁机借日本人的势赚了不少钱。但是，利益熏心，吴四宝想赚钱想昏了头，竟然在自己的主子日本人身上打起了主意。 1942年，他听说日本人有一大笔黄金要从江海关运到正金银行的时候，他打听好运输路线，派人在四川路和汉口路的转角设下埋伏，当装载金块的铁甲车到来的时候，吴四宝的人冲上去打劫，没想到司机很机灵，拔下车钥匙就跑，吴四宝的人因为无法将黄金运走，打劫黄金的计划落空了。很快，日本宪兵就查出来，这个案子的幕后主谋就是吴四宝，他们二话不说，立刻让李士群交出吴四宝，吴四宝大祸临头，被日本人关进了宪兵队，但关了不到一个月，在佘爱珍的四处打点和买通关系的努力下，就由李士群做保将吴四宝从监狱里救了出来。 佘爱珍正在庆幸自己的丈夫“有惊无险”，却传来消息，吴四宝在放出来的第二天下午，就上吐下泻，离奇地暴毙了，且死因不明，后来有人说不是日本人就是李士群给吴四宝吃了碗毒面条给毒死了。从1939年嫁给吴四宝到1942年吴四宝死掉，佘爱珍过了不到三年的“好日子”，如今变成了寡妇，想到此种情景，佘爱珍嚎啕大哭了三天，看上去是为亡夫的死伤心欲绝，实际上是为自己的“苦命”哀嚎。 而就在这时，一个和吴四宝“同事”，一起为汪伪政权效劳的“文艺男”却从佘爱珍的悲痛中看出了她的“美”，开始追逐佘爱珍，他就是和许多女人扯不清关系，和女作家张爱玲“红尘滚滚”的“汉奸文人”胡兰成，于是，后来佘爱珍就和这个只会拿笔不会使枪的男人过了下半辈子。  胡兰成与佘爱珍 美女嫁给莽夫，不搭调！ “母老虎”嫁给文艺男，也不搭调！ 佘爱珍的一生，就是不搭调的一生。 可是，她竟然也得以善终。
“女监的禁卒是个小脚妇人，凶得要死，但是总不能使爱珍就范，几次叫去要罚她，终又罚不到她身上”。 “爱珍算得是金枝玉叶之身。” “爱珍的人就好比娘娘，受人世香火供养。” “今日的吴太太依然是人上之人。” “爱珍的美原是生在中华民国一代的众女子中。” 以上这几句看上去半文半白的文字，是一个男人对佘爱珍的描写，从文字中就可以看出，这个男人对佘爱珍有着一种仰视，这个男人就是佘爱珍的第四任也是最后一位丈夫胡兰成，这些文字出自于他的那本“传记体”的书籍《今生今世》。  胡兰成书籍《今生今世》封面 后来许多人，尤其是喜欢把玩所谓“文字美”的男文人和女文艺青年，都十分推崇胡兰成所写的《今生今世》，但是，如果拿掉胡兰书中的那些“优美的文字”，胡兰成的这本书倒有点像今天那些被抓的干部的“桃色日记”，因为在书中，胡兰成以有些得意和把玩的态度详细地回味了他一生中8个女人的故事，其中，有发妻、歌女、护士、日本女子，还有和他有三年婚姻的女作家张爱玲，而本书的“压轴夫人”就是佘爱珍。 佘爱珍喜欢威猛的男人，本来是根本瞧不上不会拿枪只会拿笔的文人胡兰成的，但是，在吴四宝死了的时候，这个时任汪伪政权行政院法制局局长的胡兰成却出现在佘爱珍身边。 胡兰成看上去并不强壮，但在女人问题上却“精力充沛”，彼时他的妻子全慧文正为他和一个舞厅的小三应英娣“搞七捻三”和他做着斗争，他却把心思放在了正在为吴四宝的案子奔波的佘爱珍身上。 胡兰成为佘爱珍办了两件重要的事情，第一件是为吴四宝的出狱给了佘爱珍不少帮助；第二件是在日本人毒杀了被怀疑害死吴四宝的李士群的过程中起了推波助澜和间接的作用，这让佘爱珍开始对这个“汉奸文人”刮目相看，在无助之中，这个能给她一些安慰和保护的男人开始走进佘爱珍的生活。 但是，由于时局的变化和胡兰成的“花心未泯”，两个人又分分合合地直到1954年才正式结为夫妻。 在这10几年中，胡兰成先是因为得罪人太多，而被人告状到汪精卫那里，汪精卫作出决定取消法制局，胡兰成的局长也随之被解除，胡兰成因此结束了在汪伪政权的官场生涯，但是，他虽在官场失意，却从没耽误在女人这边找回失意后的心理平衡。 胡兰成是从一本《天地》杂志上看到女作家张爱玲的小说的，那时他正赋闲在南京。这个有才气的女作家引起了他的注意。但是，他自己却不注意，没事在杂志上发表了一篇攻击汪伪政权的文章《“言语不通”之故》，写这样的文章倒不是他有多痛恨汉奸政权，而纯属是发泄自己丢官的情绪，结果这篇文章引起轩然大波，汪精卫亲自下令将胡兰成抓了起来。 在汪伪政权的时候，胡兰成就仗着跟日本人关系好有点颐指气使，现在，他有牢狱之灾，日本人也不会不管，接到他老婆也就是那个舞女应英娣的求救，日本大使谷正之立刻给汪精卫施压，让他放人，汪精卫只好立刻派车去送胡兰成回家，但胡兰成却坐上了日本人的车扬长而去，原来，胡兰成此文在日本颇有影响，政界、军界有许多要员都读过，认为这是一篇对当时中国时局有重要参考价值的文章，这就是日本人出手救胡兰成的背景。 胡兰成回到上海，第一件事没有去感谢及时将他被捕的消息告诉日本人的妻子应英娣，而是直奔比他小14岁的女作家张爱玲的住处，在门缝里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塞进去，第二天张爱玲就来找胡兰成了，一来二去，24岁的“文艺女青年”张爱玲就和文字很好的“胡老师”好上了，老胡这时38岁，是阅人无数的情场高手，相对单纯的张爱玲根本挡不住老胡的进攻。  胡兰成、张爱玲 从1944年到1945年，短短的一年内，胡兰成就经历了认识张爱玲、与应英娣离婚、与张爱玲结婚、又与17岁的武汉女护士周训德结婚等“丰富的婚姻爱情”生活，即使是1945年日本人投降后胡兰成在东躲西藏的情况下，还和一个叫范秀美的女子在一起，可以说，无论他自己的政治前途如何，处于何种境地，胡兰成身边从来就没有缺少过女人，对他来说，张爱玲跟他结婚时写下的八个字“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就是一句笑话。 而佘爱珍明知道吴四宝的死与李士群有关，但是她却表现出了一种极大的忍耐，她不但没有跟李士群和太太叶吉卿翻脸，反而和往常一样“样样都要她（叶吉卿）为能，样样都要她为先）（胡兰成语），表现出了与一般女子不同的在危机中的生存智慧，这种智慧还在与李士群的周旋中表现出来，因为李士群见她已成为寡妇，竟然对她有了“想法”，但这一切都被她轻松化解。 表面上，佘爱珍好像很快从吴四宝的死亡阴影中走了出来，“马照跑，舞照跳”过着一种“沪上闲妇”的生活。佘爱珍学过戏，没事也“票”几句。又一次，汉奸潘省三过生日，请了陈公博、周佛海、丁默村、李士群等一众汪伪政权的要人摆酒做戏。酒过之后，丁默村即兴上台表演了《白门楼》中的吕布，而像现在的“名人聚会”一样，大家又起哄要佘爱珍上台唱几句，谁知佘爱珍一上台便唱了《贺后骂殿》，她去了戏中宋太祖赵匡胤贺后一角，唱到“遭不幸老王爷晏了御驾，贼昏王篡了位谋乱邦家—”，台下的人尤其是李士群脸色都变了，因为他知道佘爱珍是借此戏暗指吴四宝的死因不明，“组织上”也没给个明确的说法，李士群在台下低声跟别人说：“她还唱戏骂人？” 骂归骂，但以佘爱珍一个女人的力量她是无法直接为自己的丈夫报仇的，所以，她也只能在戏里“发泄一下自己的怨气”，为此，她一方面继续学戏唱戏，另一方面则到处走走看看，打发时间。在这个时候，她和当时还在南京的胡兰成见了一面，这次是她主动去找的胡兰成。 这时胡兰成正刚刚被解职，很郁闷地呆在南京丹凤街婆婆巷简陋的公寓内，几乎家徒四壁，见佘爱珍带着女侍突然造访，又惊又喜，但又很自卑，觉得这样落魄的环境根本不配佘爱珍，也觉得自己落魄的样子不配佘爱珍，两人在一起坐了没一会，佘爱珍便起身走了，胡兰成也不多留。在这个时候，这对男女还想不到最终是他们两个人一起终老。 形势急转直下，1945年，日本投降，胡兰成东躲西藏踏上了逃亡的道路，加上身边一直不缺女人，所以也不会再来找佘爱珍。而佘爱珍则因为是吴四宝的遗孀，自然逃脱不了惩罚，她很快和已经被日本人毒杀的李士群的老婆，以及趁乱在上海弄了不少房产的孙科的夫人蓝妮一起被戴笠领导的军统关进了上海的南市监狱，经审判后判了7年徒刑，直到1949年解放军逼近上海的时候，度过了3年半的铁窗生涯的佘爱珍，才被国民党放了出来。  当年上海报纸报道佘爱珍被审判的新闻 佘爱珍出狱的时候，上海已经不是她进监狱时的样子。当年抓她的那些人正在准备往台湾撤退，共产党的部队已经在长江以北布阵，要打过长江来，上海已经是人心惶惶的气氛。佘爱珍因为有过宫外孕，后来再也没有生过孩子。吴四宝的独女因病也在14岁左右去世，所以，佘爱珍和吴四宝曾经领养过一女一男两个孩子，女儿玲弟此时已经20岁，儿子坤生也13、4岁。佘爱珍在监狱的这几年，家里的事情都由玲弟打理，但是，毕竟她只是一个16、7岁的女孩，不但没有将吴家抄家后剩下的财产增值，还如同今日许多手上有些钱就“痒”的女性一样，这里被人忽悠着投资房地产，那里搞理财，结果钱没有赚到，还被人家弄大了肚子，生了个孩子。 但是，佘爱珍出狱后刚开始还是被玲弟和吴四宝的那帮小兄弟“护着面子”，犹如是“回光返照”，在佘爱珍离开上海前的最后几个月又过上了那种养尊处优的日子，有房子有车子，尽管物资和供应十分紧俏，但她依然衣食无忧，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就在1949年4月6日，她给吴四宝做完清明的第二天，女儿玲弟和吴四宝的小兄弟还给她隆重地过了一次生日，在这次生日会上，已经满头白发的李士群的遗孀叶吉卿也来了，看着这个当年处处让着自己的佘爱珍，感叹道“风水轮流转”，没想到和她比起来自己今日竟处在了下风。半个月后，解放军渡过长江，开始向上海进军，这也是佘爱珍在大陆过的最后一个生日。 隆重的生日会之后没多久，佘爱珍又办了一件隆重的事情，养女玲弟在度过这几年的艰难岁月，见解放军即将打到上海，内心已经无法再承受新的动荡磨难，竟然服了安眠药自杀了，佘爱珍悲痛欲绝，给与她感情非常好的养女隆重地办了葬礼，之后，自知解放军进城后她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于是便逃亡了香港。 而在这个时候，胡兰成却隐姓埋名，正在温州中学当教师，在二月上旬的时候，他还悠哉地带着学生去包场看了他前妻张爱玲编剧、桑弧导演的电影《太太万岁》，但是，到了5月7日，温州也解放了，胡兰成知道在温州也呆不下去了，但他并没有立刻逃走，数年的逃亡生涯让他这个“汉奸文人”也有了很强的躲避检查的经验，凭着此，也趁着刚刚解放的混乱，他又换了所中学，去了瓯海中学任教，之后在1950年还去过北京见梁漱溟，还回到杭州走访旧友，还去上海张爱玲处寻访张爱玲，但张爱玲已搬走。直到1950年3月底，胡兰成知道在大陆再也藏匿不下去了，于是取道上海、广州逃亡到了香港。一到香港，他首先想到的是他在武汉娶的那个小护士周训德，给她写了封信，但是，小周已经嫁人了，于是，胡兰成盘桓便滞留在了香港，这时他才又遇上了已经到达香港一年的佘爱珍。 一个是躲藏了5年刚刚恢复本名的胡兰成，一个是虽然逃到香港但是还有“干儿子”李小宝管吃管住管给钱打麻将的佘爱珍，两个境遇不同却有过一些情感联系的男女就在胡兰成住的旅馆见了面，“在旅馆房间，先是两人坐着说话，真真是久违了，我不禁执她的手，蹲下身去，脸贴在她膝上。随后我就送她回去，我滞在香港凡五个月，但是去见吴太太（佘爱珍）也只有三四回，我因方在穷途，不肯向她表示知己”，后来胡兰成在他的《今生今世》这样记录了他和佘爱珍见面的情景和心境，其实他也是有自知之明，此时，他如果即使向佘爱珍求爱，佘爱珍也不会答应的，因为，这个时候佘爱珍对他和对其他的男人并没有什么不同，这从胡兰成想找佘爱珍拿钱买船票去日本，而佘爱珍只给了他区区200港币就可以看得出来，佘爱珍推说自己现在境况也不好，但如果佘爱珍真的爱着胡兰成，拿出个一、两千港币也是没问题的。  佘爱珍胡兰成在日本 终于，到了1954年，佘爱珍也辗转来到日本，此时的她已经没了上海的繁华，香港的余威，也逐渐变成了一个看上去和一般的家庭主妇没什么分别的小老太太了，这时，她才和小她一岁的胡兰成结了婚。婚后，虽然两个人也磕磕碰碰，但在佘爱珍这只“前母老虎”的监管下，胡兰成虽然也有不少女朋友、女学生，甚至还跟前妻张爱玲通通信，但始终没敢有“更出位”的举止，一个在黑白两道混了一辈子的女人和一个在人鬼之间生存的文人，就这么在异国他乡度过了他们的余生。 胡兰成在1981年因心脏衰竭死于日本，终年85岁，临死前他对佘爱珍说了一句“从此之后，你冷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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