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蔡成。'蔡文姬’的'蔡’，'郑成功’的'成’。”“张成。'张作霖’的'张’，'一事无成’的'成’。”“哈哈哈.......”俩人同时笑了，“天哪，咱俩一个名啊！”俩人同时惊讶地喊道。“我是代课。二中高中毕业，村主任联系让我来代课。”蔡成道。“跟你一样，我也是代课。三中高中毕业的，大队支书联系让来的。”张成道。“可能连待遇都一样，是不是一个月给八块钱补贴？”蔡成问道。这是1978年的八月，两个刚高中毕业的学生，走进了柳林大队的村办小学，同时成了柳林小学的老师。两个人在同一间办公室，张成教一年级的语文，蔡成教一年级的数学，俩人成了同事。一个周末的下午，学生上完课都回家了，办公室里俩人又聊了起来。蔡成问道：“你哪年出生的？”“咱俩同年出生。我娘常说'我是阎王爷不收的孩子’，饿得皮包骨，但就是没死掉；三岁才开口说话。”蔡成道。“咱们都是苦命人，能活下来，还能上个高中毕业，已经很万幸了。”张成笑道。“我的个天，难道咱俩命中注定该是兄弟吗？咱俩可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呀！”蔡成大声兴奋地喊道。张成也兴奋起来，道：“真的吗？！这还都教一年级；可真是有缘啊！”蔡成找了几棵干草，点着了插在桌上的一个药瓶里，说道：“咱焚草代香，磕三个头，发个誓，保证以后像亲兄弟一样相处，行不？”蔡成又道，“我听我妈说，我是酉时出生的，落地时天刚黑。”“我是辰时生的，落地时，人刚开始吃早饭。”张成道。“那你是哥哥我是弟弟，咱俩就是一家人了。以后咱有难同当，有福共享；苟富贵，勿相忘。”俩人在办公室里又接着聊，他们谈着各自上学路上经历大事小事。最后俩人到附近集市上一个小饭店里吃了晚饭，还喝了点酒，以庆祝二人结拜为兄弟。临别时，二人都喝得晕晕乎乎，蔡成又道：“兄弟就得亲如手足；有难同当，有福共享；苟富贵、勿相忘。”接下来几年，张成先生了一个男孩，后生了一个女孩，算是超生，被罚了好几百元。（注：上世纪八十年代，几百元是一家人一两年的收入。）蔡成先后生了两个闺女，为了生个儿子，他家人偷偷将小闺女送了人；对外说，孩子没有成人，病死了。虽然这事瞒了好多人，但蔡成却在一次酒后告诉了张成。又过了一年多，蔡成如愿以偿地生了个儿子。儿子按二胎上报，按照政策，先女后儿，不算超生。没两年，突然传来教育部门要求取消民办教师的消息。根据条件与需求，一些代课民办教师可以转为公办教师。校长找到张成与蔡成，说学校恰好分到两个民办转公办名额，而学校就他们二人是代课的民办教师，课教得都挺好，就都留了；让他们俩尽快准备填报的材料。俩人高兴极了。蔡成说：“哥呀，总算熬出来了！在这里干这么多年了，咱俩工资加起来，都没有人家半个公办老师的工资高！”三天后，他们二人的材料送到了镇教委。可镇教委的人说，你们学校不是一个名额吗，咋送来了俩人的材料？送材料的老师一下就愣住了，两个名额咋突然成一个了？送材料的老师又到公示栏看了一眼，的确是一个名额。应该是校长看错栏了！交材料的人只好带着材料返回。得知只有一个名额后，蔡成与张成都紧张起来了。民办转公办，那可是天大的事！但表面上还是不能让人看出来，蔡成故作轻松地说道：“既然只有一个名额，那我就放弃了！”校长说，这个名额对你们来说太重要了；让全校教职工给你们投一下票吧，谁得票高谁转正，你们俩有意见没有？张成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说道：“我跟蔡成亲如兄弟，这名额给了我，我心里也不好受；还是给弟弟蔡成吧。”下一学年开学了。大家没有见到张成，蔡成却笑呵呵地跟每一位同事打着招呼。大家都有点惊异，但也不好意思问。后来有人打听出来了，张成计划生育超生，被举报了。时光荏苒，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柳林镇也由农村变成了市的一个开发区，开发区招商引资，引来了南方的信实集团，一家颇有实力的房地产开发商。信实集团开发的紫林苑小区，位置佳，质量好，多少人都想购买一套紫林苑的房子。蔡成在紫林苑选好了房子，准备进一步办理按揭的时候，售楼部的一位小姐走到他的身边，甜美地说道：“蔡先生，您房子的按揭贷款先不急，明天有人请您在柏松饭店吃饭，不知您能否赏光？”“明天中午11：30，326房间，希望您准时赴约！”柏松大酒店，那可是全市最高档的酒店。蔡成想了一个夜晚上，把这一辈子认识的人都快梳理过来一遍了，也没有想出是谁。快天明了，他迷迷糊糊地做了个梦，梦中一个人指着他的鼻尖骂他：“蔡成，你这个小人！小人！”醒来他叹了一口气，道：“怎么老是做同样的梦。”第二天，蔡成准时到了酒店。作陪的一位年轻人朝卫生间喊了一声：“董事长，客人到了！”随着一声“来了、来了”，蔡成终于看到了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孔，那人上前一把抱住了他。“哥哥，你让售楼部的人通知我，你是怎么知道我在买房？”张成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一位陪酒者说道：“张董事长是紫林苑的大股东，他在翻看买房人信息时看到的你！”蔡成嘴巴一下长得大大的，连着“哦、哦”了好几声，好大一阵儿，才喃喃说道：“原来哥哥是大老板呀！”张成扶了一下眼镜，笑道：“咱们今天坐在一起的，只有兄弟，没有老板！”此时蔡成的心里犹如撒进了一把盐，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突然联想起夜里做的那个梦，他很想找到一个地缝，像一条蜈蚣一样钻进去。张成接着道：“当年，弟弟不是说过'苟富贵、勿相忘’吗？我一直没有忘记这句话！”然后他又亲自给蔡成倒满茶水，轻轻呷了一口茶。蔡成有点不自在地喝了几口茶，突然又好像想起来点什么，然后有点发抖的手掏出了一盒香烟，给张成及诸位陪酒的朋友让烟。张成摆摆手，道：“诸位兄弟都不抽烟。”蔡成放到嘴里一支香烟，点着吸了好几口，嘴张了好几次，似乎有话，但总是说不出，又咽了回去。张成又喝了几口茶，然后说道：“兄弟啊，没有当年的你，可就没有现在的我呀！”蔡成惊愕，嘴张了几下，终于说了一句：“哥呀，弟对......对不住你呀！”然后把头低得不能再低。张成道：“兄弟之间没有对不住，我得谢谢你才是！”然后摘下眼镜，用纸巾擦拭着镜片，说道，大家要不要听一听我与蔡成兄弟之间的故事？在座的各位齐声道：蔡成突然抬起头来，摆着手道：“兄弟，我求求你，别讲了！别讲了！给兄弟我留......”“有一个冬天的晚上，我与兄弟蔡成在校值夜护校。夜里北风怒吼，犹如巴掌大的雪花漫天飘扬。我突然觉得肚子疼得厉害，不长时间就开始吐绿水，疼得满地打滚。弟弟蔡成不知从哪儿借来了一辆拉力车，放上一床被子，将我抱上车，拉起来就往医院疾跑。路面非常滑，几次险些摔倒。到了医院一查，急性阑尾炎。我弟蔡成弄得一身泥水，跑前跑后，一夜几乎未睡。”“诸位，如果没有我弟蔡成，大家说，我还能有今天吗？”“今天，我当着诸位的面，宣布一件重要的事情。蔡成买楼的房款，我出资50%，也就是三十万！”金丰华，山东菏泽人，生于1970年，大学本科学历。在教育战线一线工作，从教近三十年，兴趣爱好广泛，有多篇文章散见于报刊和杂志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