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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伴老父亲的日子

 和善书屋 2022-07-19 发布于江苏
回父母家小住,陪伴加照看。

父亲已89岁高龄,除了一些基础性病症,让他常常觉得不舒服,同时,近两年明显感觉“退化”得非常快。
 
前两年去看望老人家时,他还能顺畅地和别人交流,打扑克时也很少出错牌。现在不行了,不仅交流困难,听不懂话,而且打牌时也只能让别人帮助出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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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后排左一)在河北武邑”圈头完小“做教员时,同老师们的合影

我感觉,灵魂,正在一点点地从父亲的身体上溜走,留下的,是一个只懂得吃喝拉撒的躯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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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年轻时的面貌

首先,是父亲的痴呆越来越厉害,除了几个至亲的人,大多数以前的熟人都不认得了,或者,看着面熟,叫不出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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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年轻时的面貌

有时,刚刚吃过药,就忘了是否吃过;洗脸漱口都需要别人帮助才能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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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年轻时的面貌

姐姐姐夫住在父母楼上,每天做好了饭菜,父母吃饭的大事得以解决。加上母亲每时每刻身边照顾,父亲才没有受什么“罪”,得以完成吃喝拉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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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时的父母和幼年的姐姐和我

父亲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问母亲:“我现在该干嘛呀?”有时,嘴里还会蹦出:“快点,快点!不行啦!”的呼救。可是,当你赶到他身边,问有什么急事时,他却说不出为什么要这样呼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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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曾在北京电影学院进修电影摄影

中午饭后玩扑克牌时,已经不会出牌了。该出单时出对,还时常用大牌压小牌。如果没有旁人帮助,这种游戏已无法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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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持小型摄影机的父亲

其次,自理能力完全丧失。他常常尿床、尿裤子。那天起床后,母亲发现,他躺着的地方,褥子、被子湿了一大块,只好把床单洗了,让我把被褥晾到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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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拍摄电影的父亲

他还时常把痰吐在手上,明明有纸巾在旁边,也不知道拿,弄得手上黏乎乎的,气得母亲一边洗,一边打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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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握135毫米摄影机的父亲

还有一次他说要大便,我和母亲搀着他,还没走到㳟桶边,就没憋住,拉在了厕所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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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曾经年富力强

前些时我没在的时候,他夜里起来尿尿,却没有尿到事先准备好的尿桶里,而是尿到了外边,结果,床边的地面常常是湿漉漉的,母亲只好用干巾擦。纸尿裤成了父亲的常用装备,每天都得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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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子俩

再次,运动能力也是直线下降。无论起床、从沙发上站起、走路,都要靠别人搀扶。没人帮忙,他已无力行走。每天中午,二老要上二层姐姐家吃饭,我在时,由我用力提、推、扶,帮助父亲上二楼。我不在时,这个活儿由姐夫来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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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专注于工作中

父亲上厕所、脱裤、提裤,都由母亲代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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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在拍摄故事片

凡此种种,让整日陪伴操劳的母亲不胜其烦。她抱怨说:“我早年嫁入庄家门时,就要照顾公婆老人;三个孩子小的时候,也都是我管;孙子辈的,也都是我给带大的。你爸爸爷是甩手掌柜;现在老人走了,孩子大了,我也老了,觉得该喘口气了,怎么又摊上这么一个又傻又呆的老头子,一刻也不能离人,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整天围着他转,我的命真是太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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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休后的父亲喜欢上了根雕

有时候,满是怨气的母亲会吼父亲几句,姐姐姐夫也会拿父亲的表现开几句玩笑,这个时候,父亲或者听而不闻,或者无助地看着对方。

有一次,我看到父亲无力地拍了一下桌子,不知是表示认错,还是表示反抗。我想,后者的因素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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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向老友们介绍自己的根雕作品

想当年,父亲年富力强的时候,是家里的顶梁柱,没有人敢违逆他,母亲也常常遭他斥责。现在情形反过来了,他成了时刻需要别人的弱老头,不仅威风不再,还要受到别人的喝斥。现在的他,也许是不会发怒,也许是不敢发怒,总之已是弱得不能再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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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的根雕作品《飞天》参加展览

我在的那几天,父亲常常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昏睡,清醒的时候少,也没有同我说话沟通的能力了,只是偶尔问我一句:“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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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代同堂

那天午饭后,我要坐火车回北京,朝他道别。说了几遍,老人终于听明白了,知道我要走,就“哇哇”叫了两声,带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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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摄影、根雕,是父亲的最爱,退休后的父亲主要做这两件事

我说:“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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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父亲一起讨论他的文稿

他只是哭丧着脸瞅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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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和母亲在深圳荔枝公园

回程路上,父亲的影像在我的脑海里回放。

我忽然有了这样的感悟:一个老人的死亡常常不是突然降临的,而是一个过程,从感觉、认知、行动能力,到思维、语言、记忆,一点点地退化、丧失。此时的这个人,虽然还能进食、排泄、睡眠和行动,但已经不是原来意义上的那个人了。

这样一个缓慢离去的过程,也许会比突然间一个大活人的离去,柔和一些,舒缓一些,显得冲击力没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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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随父母、妹妹一起在深圳仙湖公园游玩

我不敢想,多少年之后的我,会不会也要经历父亲这样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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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着父亲到外边透风

这次在父母家呆了近一个星期,我几乎没有看到父亲的笑容。只有一次,我和姐夫推着父亲到外面的楼宇空地上晒太阳。父亲坐在轮椅上,看到一个一岁多的小男孩,跌跌撞撞地走路,一下子扑进奶奶的怀里。这个时候,我看到父亲笑了。只有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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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戴着“建国七十周年纪念章”和“光荣在党五十年”纪念章

绝大多数时候,父亲的脸上毫无表情,一副呆滞的样子。个别的时候,是哭丧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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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代同堂

一个人临近生命的终点,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世,也许都是这个样子吧?    
    
2021529日写,随文配发了父亲各个年龄段的照片,以反映父亲一生不同时期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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