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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市女人 ◎文/尚海燕
夜市开在一条并不繁华的十字街口，不但不繁华，甚至有些冷清。 “小蒙烧烤”这几个白色的艺术字在白炽灯的强光下显得过于冷清单调。 葛玉梅穿着围裙坐在烧烤店门口的小圆凳子上，目光略显呆滞，漂染过的一头紫红色头发高高束起，发根已经长出寸把白色，整个头顶红里透白，炫彩熠熠。她皮肤白皙，身段苗条匀称，中等身高，右腿轻微残疾，笑起来眼角鱼尾纹层层叠叠，慈眉善眼中透着可亲。此刻，玉梅右手拿着智能手机，大拇指机械性5秒上滑一次屏幕，但并不浏览内容，这是工作的间隙在快手刷视频挣钱呢。
玉梅是这里的服务员，来了一年多了，白天在店里穿肉签子，穿一串5分钱，晚上做服务员招呼客人、点单、上菜、端茶送酒、收拾残桌。最近纯生啤酒做活动，扫啤酒盖子上的内置二维码可以领红包，玉梅就给客人首推纯生啤酒，客人启下的啤酒盖子掉到凳子或者桌下，收餐时她便仔细寻找出来，自从被人提醒下载APP后扫码，每个盖子都能扫到0.5-2元的红包，不会轮空，她推销收集的更认真啦，捡到盖子每每扫到红包，鱼尾纹都在雀跃，我也为她的开心而受到感染，内心里莫名高兴起来。这几日玉梅很不开心，因为白天穿肉签的搭档胡老太太总是和她抢签子，她很生气，一个签子5分钱，如果多穿200支就可以多挣10元，所以她总是想利用晚上收签子的便利藏出200支自用，这事就引起纠纷，两个人每日斗气不止。为此老板出面多次调停，安排一人一天，签子数量听天由命，皆由前一天生意情况决定，卖的多了签子自然多，穿的数量也就多，卖的少，就穿的少，也无需埋怨，这样才好不容易平息了这两个人的纷争。 玉梅是个勤快人，人多的时候15张桌子一夜会翻台几次，她便脚不离地的来回穿梭，下雨天人少的时候才可落座休息片刻。这一天店里人不是很多，玉梅坐在我对面刷手机，我便和她拉起了家常。玉梅老家是甘肃的，出来二三十年了，出来之后就再也没回去过。噩梦一般的往事她不敢回忆。她是73年生人，今年47岁，丈夫已经去世多年。儿子前两年结的婚，去年给她添了个大胖孙子。说着她拿出手机给我翻看孙子的视频，满眼是隔代亲的柔情。
提及她的婚姻，她拿出纸巾不断揩眼角，不是流泪，只是她多年前新添的一个疾病：泪腺不通。做过手术后情况并没有好转，泪液不能顺畅疏通，必须要用纸巾沾拭。说到丈夫，她说：“我觉得很丢人，不知道该怎样说。那死鬼死了十几年了，吃了枪子！一天天好吃懒做，到处混，我这条残腿就是因为和他吵架寻死跳楼时落下的，没死成，瘸了！”后来知晓她丈夫的事，大概是因他认识的一妇人与一泼皮无赖有染，想摆脱又摆脱不掉，他丈夫便协同妇人及妇人之子拔刀砍死了无赖，最终妇人及其子系主谋被判无期徒刑入狱，她丈夫主刀动手伤人致死，被执行死刑……末了，玉梅轻声对我说：“你知道那个女人是谁？我都没办法给你说，臊得慌！”我有些诧异：“是你认识的？”“是……唉，是我亲姐！......”此事在她们村引起轩然大波，方圆几个村子都议论纷纷，人言她丈夫与姐姐素有私情，才会破命参与。她又对我说：“别人是那样说，反正我是不信我姐会和他有私情。有时候想想，狗日的也都太心狠了，从没想过我和娃以后该咋办！”之前她与丈夫多年因琐事争吵不断，感情不睦。丈夫死后，婆婆也不待见，加之人言可畏使得她不得不抛开10岁的孩子远走他乡进城去谋求生路，自此再未返乡。在外这几十年，她到处打工，做过服务员，做过多年家政，靠着做家政等攒了几十万，几年前给儿子在她们县城买房娶妻。 玉梅说：“我和儿子感情不深，因为我从他小就没好好带过他，也不想他，这些年我不得不到处打工挣钱，多的时候我一天打三份工，白天给一个病人做两顿饭，下午去饭店做服务员，晚上在烧烤店穿肉，好的时候一个月收入6-7千元呢！没带儿子我常心生愧疚，他从小不爱学习，我也没办法管教他，但我把我一生的血汗钱都花在他身上了。我们的亲戚乡党看我给儿子在县城买房娶妻，没有一个不夸赞羡慕的！话说回来，做这些，今生我不祈求他的回报。我想趁现在还能干得动，打算再挣个二三十万养老用，以后的事也不想！我现在重找的这个人年龄有些大，70多岁了，是铁道部干部疗养院的的退休职工，他对我好的很，我挣的钱是我的，我为家里买的任何东西他都会把钱给我，我说想吃个啥，他就买一大堆放在家里。我们没有办结婚手续，就这样凑合着往下过吧！人家对我好，我对人家也不差，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对着嘞？”
后来听老板娘说玉梅之前在铁道部干休所这家人家里做家政服务，照顾久病卧床的一个病人，后来照顾对象去世了，她便也没走，留在了他家。那个男人因为比她大很多，也很是会疼人，玉梅儿子结婚，他也出了不少力，至于钱财方面支助，那肯定是不用说了。 “无论如何，日子总得过下去的，对着嘞？”玉梅顶着暖暖的笑，奔忙着拿着菜单迎上新来的客人：“烤肉嘞，腰子一份，羊肉半斤，炒田螺一份……” 她跳跃的背影，更显倔强灵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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